白哉只是有些好奇。
名嘉究竟看中了对方哪一点。
名嘉却不想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她再把这桩婚姻当成任务,也不想随意在丈夫面前加深他对其他女性的印象,就随口解释:“也不是非她不可。我是觉得,孝景大人忠于职守,如今功成身退,虽然我们敬服他老人家的为人,可难免外面人捧高踩低,人走茶凉。以孝景大人为人,恐怕真有什么难处,也不会向我们提什么要求,我听阿泉夫人的口气,似乎也受了些闲气。”
“我就想着,不如让孝景大人的孙女到我身边做事,以后也能时时关照些,是听说长女已经订了婚约,所以才说要调小女儿过来的。”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想照着办就是了,不用问我。”妻子能同样尊重自己尊敬的人,还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白哉很满意,答应起来也就格外爽快,名嘉见他不关心这些小事,也就不再提。
前些日子,去别府思过好几个月的油小路给自己送了封信,言辞恳切,似乎是真有悔改,眼看元日将近,名嘉的确是觉得有些忙不过来,顾着她到底是自己乳娘,就这么冷落她也不很忍心。正预备着让她元日回来伺候。
要是真的改了,就好了。熄了灯歇下时,名嘉这样想着。
元日当天的白哉和名嘉是极其忙碌的。
天不亮就起床开始沐浴梳妆。按照规矩,元日参谒,御台所是要梳步骤繁杂的垂发,上大妆的。就算名嘉再三精简,也不能够再像婚礼时那般不上粉就见人了。大垂发的束法是将顶心的一束发高高束起,两侧鬓发用发油做成蓬起的灯笼鬓,脑后的长发用绘元结结成大辫子垂在身后,再插戴上富丽堂皇的首饰。因为步骤太多,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束发和化妆是同时进行的,当最后一束发辫结好,负责化妆的女中也已经上好了妆,名嘉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脸上虽敷了粉,但尚在接受范围内,只是平日自己多为素颜,上过妆后显得艳丽一些,也并不算太夸张,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被发配别府的油小路昨日才刚刚回府,此刻亦步亦趋伺候在名嘉身侧,看上去倒比之前小心了不少。上妆时名嘉要女中尽量少涂些粉,她当时就想说话,又硬是忍了下去,没敢出声。名嘉注意到了,心里稍定。
看来是学了点规矩的。
“请夫人移步换装,以备清净仪式。”泷山夫人的声音在拉门外响起,名嘉款款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礼服。
色泽艳丽的四层绢衫,配着宽裤,手里拿着桧扇,外面披唐衣,绣家纹,活像《源氏物语》里的装扮。这是标准的元日礼装式样,也是举行清净仪式时的着装。
朽木氏多年没有女主人,元日的清净仪式也形同虚设了很久。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大节日,元日礼仪繁难复杂,祝歌的歌词又晦涩难懂,生手难免要手忙脚乱。泷山夫人几日前就给名嘉讲过了这些,此时见她举止从容,对流程和礼仪似乎行云流水般知之甚详,就知道一定是私下仔细练习过多遍的。
即使利益上与这位新夫人不是很一致,泷山夫人也还是得承认,名嘉是个合格的夫人。
清净仪式结束后,有女中过来传话,说家主大人已经梳洗完毕驾临中庭,一群人就开始忙碌着再次为名嘉更衣——元日当天,身为当家主母的御台所要换五套礼装。
御座间内,白哉已经正襟危坐。他也穿着崭新的礼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听见侍女们簇拥着名嘉过来,就稍稍转过脸看着妻子。
大礼服从内到外有五衣、打衣、表着、唐衣和长尾裳,一层又一层,又带着繁复的金银丝刺绣,实在是有些分量,沉得很。因发型衣饰都力求华美厚重,衬得名嘉的脸显得格外小,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到底是精于武道的,这样的大衣裳穿着,气质上还撑得起来,依旧身形窈窕,气质高华。
白哉眼中就露了些满意,脸色也温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