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外表看上去再不在意,毕竟是关心的义妹,不可能真的放得下心。
她想了想,轻轻叫了白哉一声:“殿下,您还没睡吧?”
“嗯?”白哉的声音清醒异常,毫无睡意。名嘉就坐起了身,把床头的灯重新点着:“我有点睡不着,想看会儿书,行吗?”
是自己吵得她睡不好吧?白哉心里歉然,但是想到露琪亚的事,心里就沉甸甸的,看着名嘉一张素净端丽的脸在憧憧灯光里或明或暗,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抱歉,我吵着你了?”
“也没有,是我自己不想睡。”靠着床头,名嘉声音很淡,很容易叫人有种放松的感觉,“要变天了,气候不好,睡着不舒服。”
知道名嘉是照顾自己的心情,白哉也没再说话,见她真的从床头拿了本书对着灯光看,他也没做声,兀自微闭了眼睛想事情,感觉被名嘉的身体挡了一半的浅浅的光照在自己眼皮上,甚至能感受到一些热量。
耳边规律地响起对方翻书时发出的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原来还真的看进去了吗?他有点意外,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名嘉手里书的封面,见是一本《方丈记》。
名嘉很爱看书,而且看的种类并不拘囿于贵族小姐们常接触的那些附庸风雅的物语或绘本,许多自己看过的书,她都读过,还颇有一番见地,所以对于妻子床边放着这种随笔类的书这件事,白哉并不惊讶。
“看到哪里了?”反正也睡不着,白哉不由出声问道。
“正读到《治承飓风》。”将风干的山茶花瓣夹进书页里,名嘉并不意外白哉的攀谈,“鸭长明过于悲观,文笔虽好,我却也不常读的,故而看得慢了些。”
“既不喜其文风,何必勉强?”
名嘉闻言微微一笑,瞧着白哉,语气若有所思:“鸭长明遁入空门,闲居生活看似无忧无虑,实则‘身虽为僧心仍在俗’,矛盾依旧。可见人的一生,无论怎么逃避,也难免有些世事无常,不得不烦恼之事。与书中遭遇天灾无能为力的难民相比,就觉得其实事情也还远不到最糟糕的时候,不是吗?”
这话已分明是在宽慰他了。白哉一愣,条件反射去看名嘉的表情,神色有些意外。
这几日她从不对露琪亚一事发言,他还以为她会一直保持沉默。
毫无疑问,朽木家身为四大贵族之首,尸魂界的典范,却出了一位光明正大违背规则的小姐,于家族而言,这是污点,于个人而言,也是灾难。正因是自己的义妹,他才更不能包庇和偏颇,甚至要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严格,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维护家族的声誉。
但是,那可是露琪亚,他如果能放任不管,当初又何必收养她?如今虽然闯了祸,可也就是这样,才更加需要他。
“能让您亲自去现世而不是派别人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名嘉合了书,事件发生以来第一次开诚布公与白哉谈到露琪亚,“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及时遏制和善后,四十六室应该也会网开一面。谁的一生不犯错,您是做兄长的,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严厉一些吗?反正,您最擅长这个。”
依名嘉对白哉的了解,这个人重视宗族荣誉胜于一切。露琪亚是他力排众议执意收养的义妹,如今违背规则,无论原因为何,都会给朽木氏蒙尘。他再关心对方,也首先是朽木氏的当家,为了履行家主的职责,他必须及时止损,大义灭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名嘉知道,朽木白哉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冷酷,其实他是很重感情的。为了让露琪亚规避风险而阻止其做席官,这不是一般的维护,理智与情感交锋,他最终选择了做一个合格的家主,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但是也难免在内心拷问自己是否太过无情严厉。
他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如何选择,别人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他只是需要有人适时地表达对他的支持。
名嘉做到了。
尽管不明白这对义兄妹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能让朽木白哉对露琪亚如此另眼相看,但是作为妻子,她有且只有一个选择——无条件地拥护朽木白哉的一切决定,并且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