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理解她们的顾虑,能理解的。如果是她,面对这么多又凶又危险的人,肯定也是防备心十分。但即使能理解,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和难过,同时懊恼,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邀请,这样对大家都好。乔声歉疚地抱着她:“安安,对不起,我知道我们这样做很不对,但就算留在这里,脸色不好反而影响气氛。”几个人心里都非常愧疚。秦安释然一笑:“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你们为难了。”送走三人,秦安回头,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的顾景弈,吓了一跳。“怎么走了?”“她们有点事。”顾景弈眸子微眯,锐利得像森林中的野兽,一瞬间让秦安心惊肉跳。这眼神的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危险。轻咳一声正了脸色:“顾先生,你有什么事?”“嫂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秦安现在已经习惯年龄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动不动就叫自己嫂子。“你也叫我名字吧,嫂子把我叫老了。”“好。”顾景弈似乎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身离开。双手插在兜里,高大的背影笔直伟岸,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凌厉。秦寒玖白天有事,忙完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晚六点,从车窗看到路边的树上都是彩灯和丝带,眉心狠狠一跳,不知道该皱眉还是展眉。进家,看到满屋子的气球、像儿童乐园一样,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sur……”秦安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兴奋,很茫然地看着他们,似乎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其他人都是男人,想他们活跃气氛,那是不可能的。尴尬在沉默中蔓延开来,秦安手里原本还举着雪花,这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喷。不喜欢啊?秦寒玖大步跨过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出奇,恨不得融进骨子里。心跳得很快,埋在肩头的脸看不清表情。秦安伸手抱住他:“生日快乐!”“谢谢。”声音略微沙哑,良久才放开她,看向站着的兄弟,微微勾唇:“随便玩,但是不能耍酒疯,脏了打扫干净。”“哈哈哈。”一片欢声笑语。秦寒玖坐到秦华对面,伸手替他添了一杯茶,眉眼清隽高贵,这个为他而生的日子,周遭都是热闹喧嚣,却又似乎和他毫无干系。但眼角眉梢那抹冷意,消融不少,带着淡淡温情。熟悉他的秦华一眼便能看见。“一转眼,你已经二十五岁了,”秦华有些感叹,“当年,我抱着你的时候,也不过这么高点。”秦华比划了一下膝盖的高度。“谢谢您。”养育之恩,重如山。不管他对他做过什么,虽然每次都被消磨一分,但仍旧没有忘记那些日子。秦华惨然一笑,有几分力不从心:“小玖,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只是想你明白,我是爱你的,不管你身份如何,在我心中,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儿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不恰当,还是忍不住拜托你一件事,阳儿他为人傲气,不知轻重,将来若是犯下大错,还请你看护几分,若是集团有难,也请你帮衬一下。”“我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恐怕时日无多,瞒了你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秦寒玖浑身一震,满脸惊讶,见他起身,立刻搀扶着他上楼去书房。“你可知,多年来我为何从不为你过生日?”的确,这么多年来,秦华为他做了很多事,却从不让他过生日。老人幽幽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哀切和沧桑:“因为你的父母,死于二十二年前的今天,你的生日,就是他们的忌日。”秦寒玖踏出去的脚步顿在半空,眉眼间的温情如潮水退却,变得惨白如纸。回首看着满屋子的气球彩带,以及桌上插满蜡烛的巨大蛋糕,就等着他去点燃许愿。喧嚣热闹顷刻间离他远去,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触目灰白,寂静无声。一股陌生的疼痛从心尖涌上来,手指微微颤抖。旋即,一切恢复平静,脚步迈开,稳稳扶住秦华上楼梯。紧抿的薄唇将他汹涌的情绪通通压回心间。脑海里闪现出那些噩梦,冲天的火光、漫天的鲜血,还有女人悲戚绝望的声音,全部浮现在眼前。眼眶逐渐变红,猩红的眸子像极了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祭拜他们,他们等了你二十多年,我的……小少爷!”秦安,你怎么不懂事秦安推开书房的门,房间内黑黢黢一片,并没有开灯。黑暗蔓延开来,带着孤冷和哀凉,从房间的某一个角落,宛若水流,一直到她脚边。她不知道秦华和他说了什么,让一向强大的他,此刻像个被神遗弃的人,缩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独自舔砥伤口。“咔哒”一声,房间内的灯光骤然一亮,将阴影驱散到角落,他们潜伏在角落、窗外,伺机而动。秦寒玖坐在窗沿下,一向洁癖的他,此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脚边是密密麻麻的烟头,升腾而起的烟雾迷蒙了他的容颜,萦绕着他,添了几分不真实的幻象。秦安快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了。“咳咳……”浓烈的烟味呛得她受不了,低低咳了几声。秦寒玖抬眼,一双赤红的眼眸凝着她,半晌将她轻轻推开:“我静一静。”秦安不管,跪在他面前将他抱在怀里。“那你静你的,我抱我的。”秦寒玖身体一僵,将烟头掐灭,没理会她。眯眼看着灯光,觉得很刺眼。“那个……我膝盖疼了。”秦安小声开口,跪这么久,不疼才怪。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秦寒玖一愣,眼底闪过一抹烦躁,一把将她推开:“你先回去休息吧。”秦安被推倒在地,愣愣地看着他。“老公,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他会推开她的眼神,让他心底戾气更甚,低吼道:“我说了想静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非得我戳穿吗?”听话一点,乖一点不好么。猩红的眼愤怒地看着她,上挑的眼角带着戾气,这样的神情,她有多久没看到过了?上辈子倒是见得多,多到让她每每想起,便止不住恐惧。现在,他对她温柔,对她宽容,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当成宝。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看到这样一面的他。她只是想他少些悲伤、多些温暖。她只是想撒撒娇,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她以为,自己可以办到的,可以走进他的心里,可以帮他驱散哀凉和悲伤,驱散黑暗和血腥。她放软了语气和态度,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你别生气,我不说话,就这样陪着你好不好?你别赶我走。”“秦安,出去!”语气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不要妄想做圣母,也不要妄图拯救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凭什么拯救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凌冽的质问,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到门边,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一扇门,将原本融洽的一个世界,切割成两个。就像一块陆地,生生斩成两瓣,裂缝悬隔在中间,无法跨越。楼下欢声笑语仍在,每个人都在等着寿星去吹蜡烛许愿。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秦安收拾好情绪,脸上扬起一抹笑,款款下楼,歉意地看着大家:“九爷有点累先休息了,今天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