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真的吗?&rdo;秦御问。
斯文笑得自嘲:&ldo;真的,说到底,我根本没什么孝心。死都死了,完不完成心愿又有什么差别。&rdo;
斯文声音轻佻,眼神里的光彩却如一把巨火烧剩下的断壁残垣,绝望的灰渍匍匐在地,风一吹,便飘扬满整个眼球。
&ldo;我想夺回《独子》,只是因为不想原本属于我的角色被别人占有,我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把《独子》抢回来?祭奠我爸的在天之灵吗?就算夺回来又如何,我爸照样看不见!&rdo;
&ldo;现在这样也挺好,还省了我事儿不是吗?至少电影搬上银幕,它有商业价值。&rdo;说完后,斯文哈哈大笑,声音却像划过铁锈的嗓声,异常难听。
&ldo;你真的这么想吗?&rdo;秦御挥退了另外两人,看着斯文问。
&ldo;我就是这么想的。&rdo;斯文沉着脸回。
&ldo;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你好受一点,那么我不阻止你。&rdo;
斯文犹如被绳索套住头颈,传来深深的窒息感,过去很久,才用不再柔亮的嗓子吐出几个字:&ldo;秦御,我想去看看我爸。&rdo;
斯凝被葬在郊区的一座墓园,和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埋在了寸许见方的地方,挤在一排墓碑中间,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百来平方的墓园被一棵棵青松包围,墓碑密密麻麻排列着,虽整齐,一眼望去仍让人觉得压抑。
斯文盘膝坐在斯凝的墓碑前,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的狭窄走道上,地面传来的温度寒冷刺骨,斯文却觉得这些寒冷能让他保持清醒。
秦御站在离斯文五步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没有上前安慰和打扰,他知道他应该给斯文单独留一点空间。
斯文呆滞地望着墓碑边上两颗装饰用的塑料盆栽,盆栽里绿色的塑料青松积满了灰尘,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墓碑贴着照片、写有名字的碑面因为长时间无人擦拭,满是泥垢,仿佛染着一层雾,让斯凝的照片也看不真切。
没有带毛巾,斯文索性脱下西装外套,团起来仔细擦拭起照片和下面的字,看着斯凝的笑容随着灰尘揩去而逐渐显露,斯文停下动作,对着照片想露出个和照片中一样的笑,最后却只扯出个僵硬的表情。
五指张开,西装随之滑落,落在墓上,扬起小片灰尘。
斯文伸出拇指摩挲起照片上斯凝的脸颊,轻柔地像是在抚摸一触就破的气泡:&ldo;爸,我来看你了。&rdo;
凉风刺骨,吹起斯文鬓角,吹得双手冻红,斯文的动作仍旧轻柔得过分,哪怕手指已经冻僵,抚摸的动作远不如刚才流畅:&ldo;他们把《独子》拍成电影了,我却没办法阻止,我是不是很没用……&rdo;
&ldo;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放弃,明明是你的东西,我却抢不回来,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rdo;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风一吹就跟着消散。
&ldo;爸,我好想你……&rdo;
斯文垂着头,如犯了错等着父母责罚的小孩,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却等不到斯凝哪怕一句责骂,只有赛风吹过,越过青松发出的秫秫声,好似在代替着斯凝回答。
斯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他只记得秦御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安抚,告诉他想哭就哭吧,可是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