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美津子的模样,比上次削瘦了不少。这是御子柴第三次会见委托人,每一次见面,美津子总是比上一次更加头发乾瘪、肤色黯沉。
美津子微微低头鞠躬後才就坐。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御子柴的胸口附近,极少抬头与御子柴四目相对。
「你痩了不少,三餐进食是否正常?」
美津子轻轻颔首,但御子柴明白她一定是食不下咽。
「我又与干也见上了一面。」
美津子一听到这名字,身体微微颤动。
「这次登门拜访,是爲了拿文件资料。他一个人把工作处理得很好,凭着一条左手灵活操控工厂内的机械,甚至还能泡茶给我喝。」
「他一直在勉强自己。」美津子低着头说道,「父亲死了,我又遇到这种事,他一定很担心,却拚命忍耐着……」
「虽然家中遭逢巨变,但忍耐对男孩子来说不是坏事,不管是不是身有残疾,这都可以帮助他成长。我想,或许你们对他有点过度保护了。」
「……毕竟他的身体是那样子……」
美津子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从第一次见面,这名委托人就一直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态度,总是以哀怜的眼神仰望御子柴。这是否意味着她心中藏有某种秘密?还是她将周遭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她既没有高声主张自己的清白,也没有埋怨自己的命运乖蹇。她从来不曾主动积极地爲自己辩护,与保险业务员所形容的个性可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但你年纪比他大,总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总有一天他得一个人过活。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训练他独立自主。」
「我不在了,那孩子什麽也做不了。」
御子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美津子,心里不禁暗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亲吧。儿子就算已成爲独立的大人,在母亲眼里依然是个稚嫩的孩童。不过,或许这只是因爲不想丧失身爲母亲的价値。御子柴虽如此揣测,但毕竟自己对母子之间的微妙感情并不熟悉,因此无法产生深刻的体会。自懂事以来,母亲总是将自己当成人偶一样养育。当自己做出偏离人偶的举动後,母亲突然变得对自己漠不关心。
「既然如此,你应该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这不止是爲了你,也是爲了你儿子。今天我来这里,是爲了重新厘清案情,请你再一次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
御子柴隔着透明压克力板,在美津子面前摊开笔录。
「这是你对警察说的供词,警察在抄录完毕後应该曾念给你听过。我在这里再念一次,请你仔细想想看,是否漏了什麽说过的话,或是多了什麽没说过的话。」
美津子缓缓点头,於是御子柴慢慢念出了笔录内容。
他一边念,一边观察美津子的反应。这名委托人的神情有些恍惚,只是低头坐着,对笔录内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御子柴不禁感觉自己好像在对人偶说话。
「……以上我念的,全部都正确?」
美津子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