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鸿天为了利益,将她推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推,就是十年的时间。尽管这十年里,简安宁与他的相处并不多,但因为那可笑的一纸合约,她感觉自己身上总带着一个难以撕下的标签。她好像是一件被随意买卖的,低贱的物品。不,也算不上低贱吧。毕竟,这些年简鸿天从这个男人身上的获益,都不能以钱来衡量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会相中她,也不知道,为何几年不见,他还是能够心血来潮的想起她。“怎么不回答我的话?我听说你父亲这几年对你也不好,伺候我一个,总比伺候一群强吧?”男人声音还算温和,可偏偏此时以这样的语调说出,就是最杀人诛心的冷漠。“已经结束了。”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他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你要毁约?”“是。”“你知道毁约带来的后果吗?”“当初这可笑的协议是你们签的,那时我少不更事,玩不过你们。”“那时少不更事,玩不过我们,那现在呢?”简安宁也学着他的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现在啊,也是一样的,玩不过。”没等男人开口,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不要命,玩不过就死,想死……这不挺容易的?”“你就不怕生不如死?”简安宁盈盈一笑,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这一次如果我想死,我一定能死掉的。”十年前,尽管长在了淤泥里,可是遇上了那个会帮她洗去脏尘的男人。尽管那时,她曾心如死灰的绝望过,可内心总是有那么微弱的一丝光亮照亮着她。然而,现在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是那个长在淤泥里的男人。今天过后, 她也知道自己,拔不出来了。所以,她不会再抱有任何的期望。简安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宁安公馆走出来的。来的时候有红旗护送,越野开道,可离开的时候,她却显得有些狼狈了,形单影只,冒着细雨站在路边,连一把伞都没有,隔了好一阵,才勉强拦到一辆的士。司机师傅问她要去哪,简安宁一时也说不上来。她在南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如今却连一个归属的地方都没有。被简家从孤儿院带走的那一天起,她也曾以为简家最终会是她落叶归根的地方,可……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了她一个避之不及的囚笼。简安宁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繁华夜景从自己眼前迅速的倒退而过。她跟出租车师傅随口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而后,她闭上了眼睛。她想安安静静一会,哪怕就那么几分钟都可以,可是她才刚闭上眼,放在衣服口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简一鸣总喜欢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他以前说过的,她不配睡一个安稳觉。简安宁垂着眼,恍恍惚惚地盯着屏幕上跃动的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将电话给接了起来,放在耳边。“你今天去哪了?”“你有事?”对方冷笑一声,“我回南城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忘了吗,简安宁,今天是我妈和我妹妹的忌日,你敢忘吗?”简安宁眼睫轻轻的动了下,五指用力的攥紧,才握住了手机。“今天……的确是忘了。”今晚自从撞见池淮州跟顾笙儿一起看烟花后,她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简一鸣听她说忘,怒火蹭蹭的往上冒,“马上滚回来,去我妈和妹妹的墓地,给他们上香磕头!”“你有病吧?”简安宁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手机关机。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来赎罪的。为简家赎罪。二十年前,某个深夜,父亲与母亲像往常一样争执后,喝得酩酊大醉,还强行拽着母亲上车,两人在车上发生剧烈的争吵,简安宁父亲驾驶的车辆在行驶过程中,逆行以超过150公里的时速撞上了路口一辆等红灯的红色宝马车。而宝马车的车主是一位三十岁的女士带着她五岁的孩子。是简一鸣的母亲和他的妹妹。事故造成四人当场死亡。那渗人的惨状让人不敢多看一眼,可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简一鸣总会给她发来两张图片。每一张都是鲜血淋淋,狰狞恐怖的,就连掉落的残肢都清晰可见。因为那两张照片,简安宁经常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发生车祸的那一年,简安宁年纪还小,其实对很多事情都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她只知道爸爸开车撞死了人,妈妈也跟着一起死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她被送去了孤儿院。简鸿天将简安宁从孤儿院带回来的第一天,简安宁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妻子和孩子是被她的父亲撞死的。她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来接她回家的好人。那时候他给她衣食住行,让她接受教育,培养她唱歌跳舞画画一系列的兴趣爱好……简安宁觉得,她的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了。然而在后来日复一日中,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来到简家,就是为她死去的父母赎罪。今天是他们的忌日,也是她的‘忌日’。被挂断了电话的简一鸣,气的到处找她,可在偌大的南城,简安宁若是执意藏起来不见,他一时半会的确也难以觅得踪迹。最后,简一鸣的那通电话,毫不意外的打到池淮州那里去了。“简安宁是不是现在跟你厮混在一起?”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池淮州被这一通电话吵醒,英俊的眉眼之间,也笼着一层驱散不了的戾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她不见了。”池淮州闭上眼,喉结重重的吞咽了下,“你他妈脑子有病?”简一鸣:“……”这话,好像前不久听过?“她真没跟你在一起,你在南城没见过她?”池淮州都懒得在搭腔一句,漠然的直接撂断了电话。可是挂了电话后,却再无睡意。脑海里,忽而浮现在南湖广场烟花下的那一幕幕,心尖如被一根刺扎着一样。池淮州只有两天的假期。当然,假期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就算是假期,也没有特别会想要去做的事情。不过这一次,蒋女士非得给他找点‘不简单’的事做一下。“今天准备带笙儿去哪里玩?”“没有这个准备。”“我说你这人……”蒋女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劲,“你就是块木头!笙儿这么好的女孩子,你错过了上哪儿去找?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都出来了,可你一次都不知道把握。”“我从来没有跟您说过,我喜欢顾小姐,我想要跟她在一起,想要给她一个结果,一个未来,您就别瞎吃萝卜淡操心了?”“你……”蒋女士一时之间,被堵得哑口无言,有些生气的将电话给挂了。后来有一段日子,顾笙儿的确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那天也跟他说过,让他放心,她会适可而止,不会死缠烂打。休完假后,池淮州直接归队了。训练,出任务,每天重复的日子,池淮州却不觉得有丝毫厌烦和倦怠。“池哥,明天是你生日吧?”傍晚,池淮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回宿舍准备洗个澡,躺一会,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叫陆昶。性格开朗大方,好像没心没肺的乐观派,平日私下跟池淮州走得比较近,两人称兄道弟的,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