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道:“施恩不望报的事,我虽未见过,倒也听过,但像这样全不为半点原因,便冒了生死危险去救人,而且是素不相识,甚至是对头的人……这样的事我却连听都未曾听过。”
朱七七笑道:“但如今你却亲眼瞧见了,便有些奇怪是么?告诉你,这位沈相公的行事,奇怪之处还多着哩。”
那大汉道:“我的确有些奇怪,我……我……”突然跪下,垂着头道:“我不想走了。”
沈浪道:“快快请起。”
那大汉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鸟栖暗林,人择明主,我杨大力虽是条莽汉,但这几句话却还懂的。”他喘了口气,接道:“我杨大力瞎眼活了几十年,直到今日遇着沈相公,才算睁开眼睛。我杨大力跟着王怜花,只道世上就只有人吃人、人骗人,直到今日,才知道世上也有些光明磊落的人,专做光明磊落的事。”
朱七七笑道:“你说了半天,到底要怎么?”
杨大力道:“我只求沈相公收容我,从此我就算是沈相公的奴才,但从此我也就可以睁开眼睛,挺起胸膛做人了。”
沈浪笑道:“这……这……”
杨大力道:“无论相公怎么说,我都跟定相公了。”
朱七七望着沈浪笑道:“你就答应他吧。”
沈浪道:“这……这……也罢,你就站起来吧。”
杨大力大喜道:“多谢相公。”
他徐徐站起,笑道:“小人昨日是王怜花的奴才,只知对王怜花忠心,今日成了沈相公的奴才,相公无论要问什么,小人知无不言。”
沈浪笑道:“我若问你,岂非成了……”
杨大力道:“相公纵不问,小人也要说的。”
他微一寻思,道:“王怜花的母亲,便是昔日云梦仙子的妹妹,他父亲是谁,却没有人知道;王怜花的一身本事,全是向他母亲学的,但他母亲的武功是哪里学来的,可也没有人知道了,小人只知道有许多武林早已经失传的功夫,他母子两人全会。”
朱七七恍然道:“呀!不错,紫煞手……那日在古墓中,被紫煞手害死的几个人,想必就是王怜花的手脚。”
杨大力也不管她说什么,只是接道:“这座房子,不过是他母子的密窟之一,据小人所知,他母子约摸总有五六十处类似的密窟,遍布江南江北。”
熊猫儿动容道:“五六十处,此人好大的野心。”
杨大力道:“他母子两人究竟有何野心,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确搜罗了许多成名的人物收作部下。”
他瞧了朱七七一眼,道:“方才和我一起去拷问你的,那头上蒙了一块布的青衫人,就也是武林中一位成名人物。”
朱七七急问道:“他是谁?”
杨大力道:“他好像叫作……叫作什么金鱼……”
朱七七变色道:“可是‘无鳞金鱼’白宋三。”
杨大力拍掌道:“不错,就是他,听说此人总是行走高贵人家,受人奉养,就好像金鱼似的……金鱼不也总是被高贵人家养着的么?至于那‘无鳞’两个字,就是他身法滑溜,就像是没有鳞的鱼,谁也抓不着,就拿今日来说,他岂非就早已溜了。”
朱七七怒声道:“难怪王怜花想到打我的主意,难怪他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熊猫儿道:“他认得你?”
朱七七道:“他也是被我家老头子养着的武师之一,对我家什么事都熟悉得很……其实他对江南一带的豪富人家,每一家都熟悉得很,王怜花之所以收买他,想必就是要从他身上,来打那些富户的主意。”
熊猫儿道:“不想此人竟如此处心积虑。”
金无望却瞧着李长青,冷冷道:“这些话你可听到了么?”
李长青笑道:“我虽未听见这些话,但瞧见沈相公之为人行事,也足够了,我弟兄昔日,当真是错怪了他。”
沈浪笑道:“往事再也休提,今日么,今日在下却当真对三位前辈多有失礼,但望三位莫要恨我才好。”
此时此刻,还有谁会怪罪于他?
李长青道:“展英松等人暴毙之事,委实令人难以了解,此刻冷三犹自在看守着他们的尸体,不知沈相公可否去瞧个究竟?”
连天云怒道:“反正是王怜花下的手,还瞧什么?”
李长青笑道:“话虽如此,但……但世界上竟会有那样的毒药,我委实难以相信,想来此中必定还有些隐秘。”
沈浪道:“前辈说得不错,此中定有隐秘,但瞧那尸身,也未见能瞧出端倪,要揭破隐秘,需得自根本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