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转头望向那座围了砖墙的坟茔,脚步迟缓地往屋舍走去,背影在浅绿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单薄………
城西城门处,来往的行人比寒冬时多了不少,独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混着小贩吆喝热汤的声音,将城门处的烟火气烘得格外热闹。
城门外,一队披着甲胄的折冲府轻骑正列阵而立,紧身的皮甲在初春的天光下泛着幽光,胯下的战马不时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的白气渐渐散在风里。
骑士们目光紧盯着进出城门的行人,连挑担农人的菜筐、妇人布包里的物件都要扫视,气氛比城门内的热闹多了几分肃然。
队伍正中,有个都尉模样被几名亲兵簇拥着,他身披绣着纹路的甲胄,腰间佩着长刀,勒着马缰居高临下,视线落在每队过往的车马身上,眉头微蹙,像是在搜寻着什么,让路过的行人下意识放慢脚步,不敢多言。
新任校尉江熊凑近都尉身侧,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我们已在城门坚守五六日,进出的行人要么是农户商贩,要么是寻常百姓,丝毫异样都未曾见过。莫不是……咱们被薛使君诓骗了?”
说罢,他还悄悄瞥了眼城门内的方向,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去。
这都尉正是折冲府的马三宝。自从那日被薛大鼎邀去府中议事,听闻沈、张两家遭凶徒残害的事后,他受命调动五百轻骑,分驻沧州八处城门,日夜巡查盘查,存了欲将凶徒揪出的心思。
可如今五六日过去,城门进出的尽是寻常百姓,连半点可疑踪迹都没寻见,他心里也渐渐泛起焦急,望向来往行人的目光,又沉了几分。
马三宝勒紧马缰,目光扫过城门下的人群,声音带着几分凝重:“那些被残害之人的尸首,我亲自去看过。他们虽中了迷烟失了反抗力,可身上的伤口却利落得很,分明是利刃所为。”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刀柄,又道:“出手这般老练精准,绝非寻常山匪强盗能做到,我怀疑,这凶徒怕是军伍出身。”
“将军,既然凶徒可能是军伍出身,说不定早寻着空子离了城!咱们光是守着城门也无用处,为何不派兵出城搜寻?哪怕把城外的山林、官道都查一遍,也比在这儿空等强………”
江熊的话还未说完,马三宝身旁一名亲卫便率先开口打断,声音带着几分谨慎:“江校尉这话不妥!薛使君早有交代,无他的调令,我等绝不可擅自出城,他便是担忧那伙凶徒还藏在城中,若折冲府倾兵出城缉凶,他们再对其他大族豪商下手,那可就迟了!”
江熊闻言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许怨气道:“哼,他哪是真担忧凶徒再次残害行凶,依我看,他分明是怕折冲府手握兵权,又得了调遣兵马之令,欲借此机会钳制咱们,让咱们彻底遵他州衙的号令!”
“江熊,莫要胡说!”马三宝眉头猛地一皱,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呵斥。
他警惕地扫了眼城门处往来的行人,又压低声音说道:“此处人多耳杂,你这番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传到薛使君耳中,或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岂不是要惹出事端?”
江熊闻言,沉默不语,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几分不服气,勒着马缰的手紧了紧,目光转向别处,不再看马三宝。
一旁的亲兵见气氛有些僵,悄悄递了个眼神给江熊,又望向城门处的人流,低声打圆场:“将军说得是,眼下还是盯紧行人要紧,别真让凶徒钻了空子。”
江熊这才轻“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进出城门的人,只是神情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也正在这时,江熊的甲胄被身旁一名亲兵轻轻扯了一下。那亲兵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提醒道:“江校尉,你看那边,那可是之前救了你兄弟的林郎君,他们好似要出城去?”
江熊顺着他的示意,抬眼朝城门方向看去,只见林元正与刘武轩并驾齐驱,两人皆是一身的素色长衫,正紧随着前方两辆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的车帘拉得严实,只隐约能看到车辕旁挥着马鞭,驱赶马车的林安,正是之前在家中见过的一行人。
江熊连忙掉转马头,双腿轻夹马腹,朝着林元正的方向驱马上前,隔着几丈远便高声呼喊道:“林郎君,且慢!”
声音清亮,引得城门处不少行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马三宝循声望去,眼神不自觉地微眯起来,他的目光掠过轻拉缰绳的林元正,却越过人群,牢牢停在了马车前头的刘长宏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此人给他的感觉,有些深不可测,明明只是静坐在马上,却像将要出鞘的利刃,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常年领兵的他都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心里有了几许忌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