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上了!他已经被怨气缠得太深了!”李承道喘着气,铜铃从他手里滑落在地,“现在只能先救诊床上的少年,要是连他也救不了,这青石镇就完了!”
王宁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铜铃,铃身的符文被手汗浸得发亮。他看向诊床上的少年,少年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青灰色,肚子鼓得更厉害,“沙沙”声也更响,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爬。突然,少年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抬起手,指向药铺的后院,嘴里含糊地说着:“树……树在哭……”
王宁和李承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他们顺着少年指的方向往后院走,刚推开后院的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甜气,比前院更重。后院的角落里,放着赵阳采回来的大果榆种子,装种子的布袋子已经破了,种子散落在地上,竟慢慢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根须扎进泥土里,往药铺的方向蔓延,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些种子……在生根?”王宁的声音发颤,他从未见过种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生根,而且还是在没有水、没有阳光的后院里。李承道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那些根须,根须突然缠上他的指尖,像是有生命一样,他赶紧甩开,指尖已经沾了些墨绿色的黏液,“这不是普通的根须,是老榆精的‘气根’,能吸人的阳气!”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陶瓮摔碎的声音。王宁和李承道赶紧跑回去,只见地上的女子轮廓已经散了,装芜荑的陶瓮摔在地上,碎片里的芜荑都变成了黑灰,黑灰在地上聚成一行字:“今夜三更,后山老榆下,还我种子,否则……”
后面的字还没聚完,就被窗外吹进来的雨水冲散了。诊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三更……老榆下……还种子……”
王宁看着地上的黑灰,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雨幕,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知道,今夜三更,他必须去后山老榆下,否则不仅赵阳救不回来,整个青石镇的人,都可能变成“木人”。他握紧手里的铜铃,又从陶笼里抓了把烘干的芜荑,塞进怀里——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药铺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细长。诊床上的少年依旧反复念叨着“三更……老榆下”,声音又轻又冷,像从地底钻出来的风,听得人后颈发麻。王宁把烘干的芜荑分成两包,一包塞进李承道手里,另一包贴身放好,指尖反复摩挲着怀里的铜铃——符文硌着手心,却让他稍微踏实了些。
“得在三更前找到赵阳,不然他就彻底被老榆精缠上了。”李承道把芜荑揣进道袍里,目光扫过药铺的药柜,突然停在装着陈艾绒的抽屉上,“对了,陈艾能驱阴邪,你把陈艾绒拿些,和芜荑混在一起,说不定能压制住怨气。”
王宁刚要去拿陈艾绒,就听见“吱呀”一声,药柜最上层的抽屉突然自己开了条缝,里面的药材撒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他心里一紧,转头看去,只见那抽屉缝里,慢慢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手指又细又长,指甲缝里还沾着些泥土和榆树叶,正是赵阳白天穿的那件浅灰色短褂的袖子!
“赵阳?是你吗?”王宁试探着喊了一声,那只手却猛地缩了回去,抽屉“哐当”一声关上,药柜上的陶瓮接二连三地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李承道赶紧摇响铜铃,“当——当——”的铃声穿透雨声,药柜的晃动才渐渐停了,可空气中的腐甜气却更浓了,隐隐还夹杂着木头腐烂的味道。
“他已经被怨气裹住了,认不出人了。”李承道的声音发沉,铜铃在他手里微微颤抖,“咱们得赶紧走,药铺里不安全,老榆精的怨气已经渗进来了。”
王宁点点头,刚要去扶诊床上的少年,就听见后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木头撞门。他和李承道对视一眼,抄起药炉边的砍刀,慢慢往后院走。后院的门是木制的,此刻正被什么东西撞得摇摇欲坠,门板上竟慢慢爬满了青黑色的纹路,和少年、赵阳身上的一模一样,纹路交汇处还渗出了墨绿色的黏液,顺着门板往下淌。
“是老榆精的根须!”李承道突然大喊,“它在往药铺里钻根须,想把咱们都困在这里!”
王宁举起砍刀,朝着门板上的纹路砍下去,“咔嚓”一声,刀刃砍在纹路上,竟溅起了墨绿色的汁液,像血一样。门板上的纹路猛地缩了缩,可没过多久,又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这次还带着些细小的根须,根须像蛇一样,往王宁的脚边爬。
“快撒芜荑!”李承道大喊着,把怀里的芜荑往根须上撒。辛温的药香散开,那些根须果然像被烫到一样,蜷缩起来,墨绿色的汁液也不流了。王宁趁机拉开后院的门,外面的雨幕里,竟站着十几个身影,都是青石镇的村民,他们脸色惨白,眼底爬着青黑纹路,手里抱着大果榆的枝条,正慢慢往药铺走,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是之前来求医的村民!”王宁心里一沉,“他们也被老榆精缠上了!”
李承道刚要摇铜铃,就听见人群后面传来赵阳的声音,又冷又硬:“师傅,别反抗了,跟我们去后山吧,老榆树会‘好好待’你们的……”众人转头看去,赵阳站在村民后面,身上的浅灰色短褂已经被墨绿色的黏液浸透,皮肤变得像树皮一样粗糙,手指也变成了细小的根须,正慢慢往王宁的方向伸。
“赵阳,你清醒点!我是你师傅啊!”王宁大喊着,眼眶发热。可赵阳却只是咧开嘴笑,露出沾着黏液的牙齿:“师傅?我现在只有‘树母’,它会让我变成‘永恒’的……”他说着,挥了挥手,村民们突然加快脚步,朝着药铺冲过来,手里的榆树枝条往王宁和李承道身上打。
王宁举起砍刀挡住枝条,却发现那些枝条竟像有生命一样,缠住了他的刀刃,往他的手腕上爬。李承道赶紧把陈艾绒和芜荑混在一起,点着了火,扔在村民脚下。火光“腾”地一下跳起来,带着辛温的药香,村民们像被烫到一样,往后退了退,身上的青黑纹路也淡了些。
“趁现在,快往后山跑!”李承道拉着王宁,又背起诊床上的少年,朝着后山的方向跑。雨幕里,赵阳的声音还在后面追着:“师傅,你们跑不掉的,‘树母’会找到你们的……”
跑了没多远,王宁突然觉得后背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他回头一看,只见几片榆树叶粘在他的后背上,叶子下面竟长着细小的根须,正往他的衣服里钻。李承道赶紧帮他把树叶扯下来,扔在火里:“老榆精的怨气能附在任何东西上,咱们得快点到老榆树下,不然迟早被它缠上!”
雨越下越大,后山的路又滑又陡,王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李承道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回赵阳,一定要保住青石镇的人。可他没注意到,怀里的铜铃,正慢慢变得冰凉,铃身上的符文,也开始泛出青黑色的光。
后山的雨比镇里更密,砸在大果榆的枝叶上,溅起细碎的墨色水花。王宁跟着李承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怀里的铜铃越来越凉,贴在胸口像揣了块冰,铃身的符文泛着青黑微光,竟和身上沾到的榆树叶黏液慢慢融在一起。
“快到了!”李承道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被雾气裹着的黑影。王宁眯眼一看,那正是棵三人合抱的老榆树,树干上裂着道半人高的口子,里面渗着墨绿色的黏液,像在淌“血”。树下围着一圈村民,都是之前追他们的人,此刻正僵硬地站着,双手举着榆树枝条,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又轻又齐,像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赵阳就站在老榆树的裂口前,背对着他们。他身上的浅灰短褂已经完全被黏液浸透,皮肤变得和树皮一样粗糙,胳膊上爬满了青黑纹路,纹路尽头长出细小的根须,正往树干的裂口里钻。听见脚步声,他慢慢转过身,眼底没有一丝神采,嘴角咧开个夸张的弧度:“师傅,你们终于来了,‘树母’等着你们呢。”
“赵阳!你快醒醒!”王宁往前冲了两步,却被李承道拉住。李承道指着老榆树的裂口,声音发颤:“你看里面!”王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裂口深处嵌着颗拳头大的黑色心核,心核周围缠着几缕半透明的影子,其中一缕竟穿着灰布裙——是林婉儿!
“婉儿!”李承道激动地想冲过去,老榆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枝叶“哗啦啦”作响,树下的村民猛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神盯着他们,举起榆树枝条就扑了过来。王宁赶紧掏出怀里的芜荑和陈艾绒,混在一起点着,辛温的烟火气散开,村民们像被烫到一样,往后退了退,可很快又被心核的微光吸引,再次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