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下愀然一疼,忙伸手捂住了皇帝的嘴,“爷怎么好端端地忽然说这个?爷是天子,天子便是万岁,要活一万年呢!”
皇帝哼了一声儿,伸手捏了婉兮鼻尖儿一记,“万岁?你要把我当成什么了,嗯?”
婉兮忙吐舌,却也沉默不做声了。
是啊,未来,人的寿命在那么遥远而苍茫的未来面前,谁又能勘破了去?
皇上今年五十岁了,而今晚又恰恰是七月十五,且是孩子们的生辰。这几个缘故归总在一起,难怪皇上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婉兮将头轻轻歪在皇帝手臂上,“奴才不知道未来有多远,只从不忘这一路从何时走来,又与爷这样一起走了多久。对于奴才来说,未来多久都不要紧,奴才心下最珍重的,永远是与爷一同走过来的这些年。”
“所以奴才啊,从不担心将来,奴才只想更用心记着皇上给予的每一个‘现在’。”
皇帝静静听着,长眸里月色灯光一同粼粼闪动。
婉兮娇羞一笑,躲开皇帝的凝视,“谁能说得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是生为谁来,死为谁去?奴才啊,从前也说不清楚。可是这会子奴才却有些明白了——奴才想,我这辈子出生而来,便是为了能在十四岁的时候儿便早早遇见爷,然后陪着爷,长长走过这几十年来吧?”
“傻妞儿。”皇帝语声中已有哽咽,一把将婉兮紧紧抱在怀里。
那张随时可口吐莲花、一言生杀的嘴里,此时已然再无言语可以表达心情。
唯有,深深、绵绵,去亲她的嘴儿。
如同一起封缄了一个诺言。
。
杏树院里,愉妃与自己这宫里的人也要安置了。
按着规矩,随居的贵人、常在都来给愉妃请安,这才能各自归去安置。
鄂常在晚上才搬过来,忙碌了大半晌,这才勉强将偏殿给收拾出个模样儿来,能住人了。
鄂常在便来得最晚,在愉妃都卸了钗环之后才来。
鄂常在进殿连忙请罪,说来晚了。
愉妃坐在妆奁前,并未回头,只是盯着镜子里她自己那张脸。
“无妨。凭咱们的情谊,我哪儿会与你计较这个。”
鄂常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自然知道愉姐姐你不会与我计较,只是我今晚上刚挪过来,那偏殿又不成样子。我忙着亲手归置,这便忘了时辰,这才来晚了。心下觉着过不去,才该给愉姐姐请罪的。”
愉妃听着鄂常在这口气,便忍不住笑了。
她们两个是姻亲,从前也一起商量过事儿,故此鄂常在是早就管她叫“愉姐姐”了。只是这会子听起来,怎么倒有些不顺耳了呢?
按着宫里的规矩,一个小小的常在,根本就不是内廷主位,在愉妃这样儿的有皇子的妃位面前,只是奴才,如何敢姐姐妹妹的称呼了去?
愉妃便点点头,“也是我怠慢你了。堂堂常在小主儿,那偏殿却还要你自己动手去归置。我啊,是应该早就派好了人手,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才是。”
鄂常在一怔,忙蹲礼,“愉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皇上是今晚忽然才下的旨意,愉姐姐如何能事先知晓呢?又何来早早准备之说?”
愉妃轻轻一笑,“可不嘛,皇上的旨意,我当然没本事提前就知晓。自古君心最难测,我也没指望敢去猜皇上的心;可是我啊,总以为凭咱们的情谊,我好歹能事先知道你的信儿去。”
“只是我没想到,你在慎刑司里得了皇上的谅解,这么大的事儿,你却连一丝口风都没能与我透过来呢。”
(谢谢亲们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