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觉得踩水洼很?好玩,明明远处有人即使打了伞,却也依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冰冷的凉意刺骨。
而他们分明有可以避雨的屋檐,却依然要冲出来?,故意踩在水中,发出“咯咯”的笑声,不知是怎样?的想?法。
谢纾静静地看?着那群孩童,又想?起方才他就那么?被推入水中,却对他不管不顾,只顾着躲雨回家的人们,心?里慢慢地、奇异地扭曲起来?。
他微笑着,心?想?,凭什?么?我救了这些人,他们无知无觉就能过完一生?
我付出这么?多,凭什?么?没人知道?
乌发黏着他惨白的侧脸,他站在雨中,真如一个从幽冥而来?的红衣艳鬼。这种幽暗的想?法一旦滋生,很?快就落地扎根,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如藤蔓般、如巨蛇不断地把他缠绕得几乎快要窒息。
他像是有些疑惑般,轻声地自言自语:“你们活该就得对我磕头五体投地,没有我,你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空气?间安静了一瞬。
对啊,如果不是他的话,昆仑的人早已死于魔教袭击,世间的人早已死于第一次猩红病扩散,根本无人生还。
他眼前逐一浮现?从前种种,山洪般向他席卷而来?。
分明是他救了人,却要误会他残杀暴虐,分明是他挡下了磨难,却要骂他罪无可恕,分明是他一次又一次救万千人于水火中,可那些人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事不关己。
那些不断开合的嘴、泛着冷意的眼眸在他眼前疯狂闪现?,线条凌乱,声音嘈杂,仿若一场突如其来?而疯狂至极的暴雨,摧枯拉朽般将他的精神一寸寸地扭曲毁灭。
他该如何形容自己?——一个自以为是,伪善扭曲,一无是处的蠢货。
明明旁人都这般对他,他还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往前扑,自顾自地去救他们,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简直蠢死了,笨死了,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无可救药至极。
活该他痛苦这么?多年?。
耳畔依然是孩童们的欢笑声,不知为何,那些笑容在此?刻的他听来?,简直魔音贯耳,他握着伞的手一直在颤抖,有那么?一刻,他心?底的嫉妒与厌恶情绪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铺天?盖地。
他已经很?累了,很?疲惫了,他救了那么?多人,杀了山匪,阻止了灭宗,拦截了疫病,被千万次斩于刀下,万剑穿心?,轻功狂奔数千里——可到头来?,他又拥有了什?么??
不过是一路失去罢了。
谢纾心?想?:“全死了算了。”
他谁也不救,谁也不帮,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他不玩了。他、不、玩了!!!
他要把桌子都掀了,破罐子破摔,反正救了,也是一群白眼狼,他管他们去死?!
那年?少时分久违的混劲又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他这些年?强装镇定的伪装再也撑不住——撑个屁,他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惹了他的人他恨不得将其万剑穿心?,串成烧烤,把他们折磨致死。
天?道有本事就电死他,把他弄死,他宁可化作灰也不救人了——他又不是菩萨,他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凭什?么?不渡自己就想?着渡别人?
本来?就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奉献”,什?么?叫“牺牲”——狗屁不通的玩意!!!!!
天?道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时候,吃惊地快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本就紊乱的系统几乎过载,快死机了!
“等等……宿主?……谢纾!”
祂都快被电焦了,羽毛扑簌簌地掉,屁滚尿流地试图挡住谢纾,可惜谢纾一点也看?不到身旁还有只烧焦了的“烤鸡”,一手撑伞,一手执剑,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刺啦——”
剑在地上拖,留下狰狞的痕迹,剑刃与碎石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大脑中某根神经末梢疯狂地抖动,眼前一会是人们对他肆意嘲笑的脸,一会是千夫所指的唾骂,而他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多,身上冒着硝烟般的黑气?,眼看?就要入魔!
天?道急得上蹿下跳,浑身上下滋滋地冒着电流,可祂当初与谢纾签订的契约只是让这破少爷去救人,万万没有约束他杀人!
可谁能想?到,人心?竟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东西?天?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培养出了个天?大的bug——屠龙少年?终成龙,这可不是好听的笑话!
祂急的不行,祂分明已经不再想?要谢纾去杀人了,可怎么?到了这样?的时候,却偏偏事与惟愿???然而,若谢纾没有违背契约,祂是万万不能,对谢纾做出任何事情的,于是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纾提着寒光凛冽的长剑,修罗一般,往不远处的村子走。
幻境外,百姓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看?着红衣少年?漠然地拖着剑,脸上是疯狂的笑容,几乎掀起了哗然大波。
【血观音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上去像是疯了……他这是要去杀人?!他向那个村落走过去了……他难道要杀那些小孩?!】
【疯了吧?!】
【果然!那些都是谣言……血观音此?人果然还是骨子里烂得无可救药!!!什?么?救人,什?么?牺牲自己,都是假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