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玉虽然占据下风,可一时间,宋白笙也没法取李廷玉性命,他眯了眯眼,假笑道:“做什么?当然是接我们的副教主回家。”
回家?我呸!
“你还想谢纾跟你回那个狗屁魔教?”李廷玉怒了,长枪舞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他浑身肌肉紧绷起来,胸前的狼牙挥舞起来,带着一粒粒的汗水,他咬牙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我不会让他回你那里?去的!”
宋白笙脸上的假笑凝固住了,他歪了歪头,语气有些阴冷,却无一不在宣誓着主权,“他是我魔教副教主,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身上的许多招式都是我亲手教他的,教里?面更是有一堆教众嗷嗷哭地等他回去,我有什么理由不带他回去?”
“你一个歪魔邪道,强迫地把谢纾绑在你身边那么久——他讨厌死你了,你居然还有脸自称‘我们家’?一厢情愿!”李廷玉觉得他说话刺耳至极,他听见?“养了这么多年”,整个人眼睛都红了,心?中一股横冲直撞的恼意与妒忌,“我是他的至交好友,我们一同在审判境中渡过三年,我不会允许他再被你欺负!”
“我欺负他?”宋白笙像只吐着蛇芯的毒蛇,“可我怎么听闻李盟主刺穿他腹部,害他血流不止?”
李廷玉脸色骤然一白,眼前少?年难过的呜咽声?又在他耳边回荡,几乎让他心?痛得快窒息,“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你逼迫他正入邪道,背负万千骂名?,背井离乡,你别忘了,当年谢纾才十六岁!你就那样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宋白笙褐色的瞳孔颤抖了一下,最后道:“够了!”
两人分开,浑身上下都是血,自己?的、对方的血。他们通红着眼,喘着粗气往向对方,像是雪原上相?遇,互相?争夺对方猎物的雪豹灰狼。
宋白笙两眼满是血丝,这些时日里?他不眠不休,尤其是听见?他养了那么久的小麻雀,跑到昆仑这边与沈乘舟成亲,他就有一种想要把沈乘舟扒皮挖心?的冲动,再把自己?养的小麻雀叼回巢里?,拆吃入腹,惩罚到他再也不敢不乖。
可他最后还是来到了昆仑,然而这些日子中,他听闻过很多昆仑弟子的事?情,诸如昆仑中的祝茫与沈乘舟反目成仇,谢棠生?失踪,昆仑弟子疯了一样地满天下在找一个人时,他骤然心?里?一空。
谁?
他们在找谁?
他一瞬间像是被拉入了战场,身边都是被抬起的焦尸,而他养的小麻雀也不辛卷入这场意外?中,他满地满地地去找,可只能翻到不同人的尸体?,却找不到他的小麻雀了。
他与谢纾的开局不好,谢纾厌恶他至极,恨他至极——毕竟是他强迫把他从昆仑手中抢过来,放在魔教中关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他对谢纾态度轻浮,像是把他当做了弟弟的替身,又像是把他当做一个无所?谓的玩具。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只小麻雀未免太过像自己?的弟弟了,或许在每次深夜梦回时,他可以走到床边,去摩挲少?年细腻柔软的脸,描摹着弟弟长大的模样。
弟弟小时候在他身边,其实一直很聒噪。——对,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每天都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唤个不停,奶声?奶气的,跌跌撞撞地像个奶团子,滚过来森*晚*整*理贴着他的大腿,黏人得很。
曾经的他也是嫌烦的,这小团子睡觉都要贴着自己?睡,尤其在夏天,明明都热得不行了,小团子还要紧紧地抱着自己?。
他们就这样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地漂流了很久,或许这就是相?依为命的滋味。
可是后来他重病后,男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成了哥哥的累赘,不再烦人,不再聒噪,整个人变得又乖又安静起来,安安静静地蜷缩成很小很小一团,奶猫一样窝在哥哥的怀里?,如果宋白笙露出哪怕一点点的不耐烦,奶团子都会低下头,很乖很乖地缩到墙角,即使自己?害怕不舍,也不让自己?的哥哥烦。
乖得令人心?疼。
宋白笙看着自己?重病后,瘦得比一片纸还要轻的弟弟,最后还是伸出手,把窝在墙角的男孩重新捞回怀里?抱着。
只是那抱着的身躯越来越轻,越来越单薄,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快要被风抢走了。
而后来,在看见?谢纾时,他忍不住总是会想,如果当年那个奶团子也长大了,会不会也是如今这副模样。
同样都是人,可为什么昆仑生?的谢纾就能健健康康、无法无天地长大,长成一个矜骄的少?爷,而自己?的弟弟,明明那么乖巧,却要成为一抷黄土,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
他想,他恨昆仑,也恨谢纾。
所?以他把谢纾抢回来,是要毁掉他的。
……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