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祝予怀生怕他再死缠烂打,加快语速道,“我昨夜没睡好,现在必须要歇息,你若有心反省,就回去写几份悔过书,裱在床头日日自勉。”
趁卫听澜愣神时,祝予怀把衣袖一拽,挣脱了他的束缚,脚底生风地往屋里去了。
屋门“啪”地合上,卫听澜头发凌乱,揽着毯子呆了一会儿。
易鸣根本没眼看,想催他快滚,就听见卫听澜压低声问:“他昨夜为什么没睡好?”
“你说呢?”易鸣幽幽道,“公子昨日从早到晚都在替你收拾烂摊子,从太医署回来后,又被祝大人叫去问话。白天他忙得没空同你计较,到了夜里可不就越想越气?最后把自己气得从床上爬起来,点灯坐了一宿。”
卫听澜:“……”
他羞愧地看了眼紧闭的门窗,轻手轻脚地捡了衣服穿好,又把地上的长匣子捡了起来,递给易鸣:“那等他睡醒气消了,你把这个给他。”
他不敢再打扰祝予怀补觉,说完这话,就自觉地拎着荆条告辞了。
易鸣看着他走远,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匣子,忽听背后门又开了。
祝予怀问:“他给了你什么?”
易鸣吓了一跳:“公子您没睡啊?”
祝予怀走下阶来,拿过他手中的长匣,利索地解开了搭扣。
匣子里细心地铺了软布,包着一张精心保养过的长弓。
祝予怀的眼神动了动,揭开布来,抬指轻轻碰了碰那润泽的弓身。
那是去年武试时,御赐的落月弓。
*
朔西军帐中,卫昭放下了正在擦拭的刀,诧异地转过头。
“赛罕失踪了?”
卫临风点头:“玄晖营去刺探敌情时,抓住了几名赛罕帐下的逃兵,消息是从他们嘴里审出来的。”
他将审问的记录递给卫昭,言简意赅道:“据说几天前的夜里,赛罕醉酒殴打下属,随后独自策马出营,一去不返。他失踪之后短短两日,其他几个王子也相继患上怪病,身上遍布青黑恶痕。瓦丹到处都在传言,是天神降下了‘天谴’。”
父子俩相视一眼,都想起了卫听澜在信中提到过的秦宛母子。
卫昭神色略沉,思索道:“若这真是兀真的手笔,足见此人心机深沉、极善伪装。不过,他天生跛足,即便杀光了他的兄弟们,这王位也轮不到他坐。瓦丹王室一旦崩颓,十二族人心浮动,谁都有可能篡位称王。”
卫临风却道:“但十二族的首领,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格热木。”
卫昭略微一顿,意外地看向他。
卫临风神情平静:“我能杀一个瓦丹王,就能杀第二个。十二族再怎么貌合神离,要想在朔西突骑的铁蹄下活命,就只能结盟。”
卫昭听着这话,笑了起来,感慨地拍了下他的肩:“当爹当得太久,差点忘了,我儿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卫临风被他夸得微微垂眼,停了片刻,继续道:“爹,在这种局势下,兀真即便登上王位,也得装作任人拿捏的无能之君,才能骗取各族首领的信任,但他绝不会甘心于此。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卫昭沉吟须臾:“他野心不小,坐上了王位就不会再拱手让人。对他而言,最好的局面是十二族势力相当,谁也不敢贸然篡位。但如今赤鹿族势大,光是一个巴图尔,就能让兀真睡不着觉。”
巴图尔与格热木是过命的交情,又是赛罕的岳父,在瓦丹威名远扬。原先在格热木与赛罕帐下的勇士,多半都会投效于他。
所以,兀真坐稳王位的最大威胁,除了朔西,就是赤鹿族和巴图尔。
卫昭微微眯眼:“兀真敢插手王位之争,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一箭双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