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村子里凄凉阴森。
寒风吹过,破损的门窗哐当哐当的乱抖,发出诡异动静。圈里的牲口被冻的挤成一团,缩在柴草中取暖。
农家穷苦,点个菜油灯都舍不得。村民习惯早睡,冬日更是不愿动弹。除非家里进了贼,连狗都不愿叫唤。
周青峰带队驻扎西贯市村,想认认真真搞试点。可村里燃料太缺,入夜后连火把都点不起几根。
从城里来的旧官吏找各种借口想要离开。昌平县的官员当面抱怨,诉说地方穷困,村民奸猾,诸多无奈。
这帮家伙就是不想管事,只想捞钱。
周青峰站在一间低矮的破屋前,赵李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里头。那屋子太小,他必须弯腰才能进去,转个身都难。
土坯墙上处处是洞,刮风下雨全无遮挡。土炕跟灶台连在一起,被褥上全是灰,脏的像垃圾。富贵人家的狗窝都比这屋强。
赵李氏家啥都没有,米缸里没米,锅里没饭,灶台下连柴火都没有,只有墙角一堆红薯是全家唯一口粮。
可那堆红薯也禁不住几天吃,母子三人眼看要断粮,就是死路一条。周青峰给的两块银元和二十斤白面等于救了他们的命。
赵李氏带着孩子站在屋内,对展现自家的贫困感到非常不安,仿佛污了老爷的眼。她拢着两个孩子,不停捏着衣角。为了给死去的男人弄口薄棺材,她已经耗尽全力。
周青峰视察全村,看到这一家的状况,心痛如绞。城里来的事务官却在嘟囔风好冷,肚好饿,来这穷村没意思,反复询问啥时候能走?
“走?”周青峰恶狠狠的回头,“你们拿着官饷,吃着皇粮,口口声声报效国家,遇到麻烦就摆起个架子,瞧不起百姓。
看到百姓过的这么苦,你们不但不心疼,还想撂挑子走?不想当官就给我滚。否则不把这个村子的事办好,谁也别想走。”
凶神恶煞般的声音随夜风传出老远,一大票官员顿感头皮发麻。不少人想起村口十几二十具被机枪扫射的破烂尸体,方才有点怕怕。
昌平的县长出来打圆场,“周特使,这冬夜天冷,村里无处安歇。不如等明日我从县里调些钱粮来,给这村子救济一二。诸位同僚在此也无甚益处,不如先回去吧。”
这话赢得众人附和。
“当我跟你说笑吗?”周青峰伸手一戳县长胸口,恶狠狠的喝道:“你们这帮王八蛋一扭头就会跑的不见踪影。想走?可以。就地开除,永不叙用。”
县长仿佛被一根钢筋戳中胸口,厚实的棉衣也挡不住力道。他怔怔的后退两步,忽而怒声骂道:“姓周的,你这么为难人是什么意思?别太嚣张。
大冬天的得罪这么些同僚,没你这样当官的。我给你台阶,你不下来,难堪的是你自己。别拿官职吓唬我,我还真就不怕你。”
这剑拔弩张的骂声把在场众人吓的够呛,一双双眼睛来回转溜,哑然无声。也有人存心看热闹,巴不得闹大些。更有人想看看总统特使的手段,能不能压住帝都的县长。
“别人喜欢杀鸡骇猴,我却喜欢杀猴骇鸡。”周青峰冷哼一声,只对跟在身边士兵喝道:“把这位县长抓起来,明天送内务部政治保卫局,以‘现行反革命’为罪名进行调查。”
“是!”两名背枪的士兵立马扑了出来,将叫骂的县长当场按倒,扭住其双臂,押起就走。
被抓的县长愣了一会,随即暴怒挣扎大骂。
“姓周的,你跟我玩这招?老子也是背后有人,非得跟你鱼死网破。”
“老子跟袁大帅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你今日敢跟大帅作对,明日没你好果子吃。”
“段芝泉和冯华甫这两个软蛋,不念大帅提拔的恩情,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哄骗,迟早有他们后悔的。”
不管县长如何叫嚷挣扎,他还真就被两个士兵给拖走了。其他官员顿时坐蜡,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不体面了!
官场上讲究和和气气,有仇也是背地里谋算,哪有这样当面就把同僚拖走的?事情传扬开,当官的还有啥威严?
可对周青峰来说,体面是个什么鬼?他恶狠狠的瞪着还在原地的官员,“你们还有谁想去政治保卫局的?”
政保局?
一个个脑袋哗啦啦的摇,没谁敢再抱怨——跟别的官员结仇,顶多丢官去职。可眼前这位是要人命啊!
“那就别愣着。今晚别睡了。打起火把来,挨家挨户的去统计户口、房屋、财产、田地。商量出个救济穷苦的办法。否则你们那也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