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晕厥过后,萧亦然蹙着眉醒来,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蚀骨散发作之时,周身无一处不痛,连带着意识也有些迟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这是小皇帝的寝宫。
沈玥亲政这几年,不上朝堂不理政务,明面上从不与他作对,对军国政事就只有一句——“朕信仲父”,他自己则日日拎着各式各样的名贵鸟儿去六坊红楼里听曲儿作乐,赌牌消遣,做足了一副逍遥自在、甘当傀儡皇帝的架势。
这几年的韬光养晦竟也没让沈玥长几分胆量,他都毒发成这样了,居然还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榻上。
萧亦然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裹在锦被中的手脚轻轻晃动一下,束缚着的链子便叮当作响,合着轻纱幔帐融黄暖光,有些说不出的暧昧。
这崽子都跟谁学了些个什么混账东西……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待他出宫后第一件事,便要放火烧了中州六坊。
“仲父……”
幔帐被掀开,柔软干燥的手掌贴上他汗湿的额头。
萧亦然厌恶地皱眉,还没来得及避开,沈玥便收回了手退出去。
殿中响起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沈玥再度撩开帘子坐进来,拿着沾了水的帕子朝他伸过来。
萧亦然蓦地别过头,沈玥的手落了空,顿了一会儿,仔仔细细地擦了他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亦然恍惚觉得空气中有些许暖意贴上他的皮肤。
沈玥将帕子垫在他手腕处,柔声道:“仲父,你方才毒发时挣动的厉害,朕怕你会伤着自己,不得已先如此,仲父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
萧亦然没搭理他。
沈玥也不恼,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出声问:“御医说这毒无法可解,仲父很痛吗?”
萧亦然被他吵得烦躁,咬牙忍痛,断断续续地说:“陛下……不妨……自己饮……饮一杯毒酒,试试。”
“……”沈玥的关心被一句话顶回来,神情一僵,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着他。
坊间传闻,武扬摄政王的生母是胡女,他承袭了一半番邦血统的眉眼精致深邃,神色凌厉,眼刀一撇都是能杀人的样子。这会儿褪了软甲的身形略显单薄,骨子里透出的煞气被冷汗湿浸了个干净,凌乱的发丝裹着苍白的脸颊,眼角氤着红长睫颤抖。
他分明正受着难忍的痛楚,却神色平静,双唇抿紧没有半点声音。
最要命的是——他仲父那双握刀枪、杀四方的双手,此刻还被细链牢牢地束着。
沈玥心狠狠地一颤,胸口蓦地烧起一团猛烈的野火。
“仲父……”沈玥喟然轻叹,朝他伸出了手,“仲父醒着,倒比昏迷时更消停些。”
萧亦然毒发时耳鸣地厉害,听不清他说什么,索性两眼一闭,随他折腾去了。
他意识模糊着,寝殿昏暗,周身剧痛,只能隐约感觉到沈玥在他的身上又捣鼓了些什么,但动作却极其轻柔、缓慢、又有耐心……就好像埋伏杀手,设鸿门宴,给他下毒,把他敲晕,又绑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压根不是一个人。
沈玥单膝半跪在床榻边,抓起他的右手,仔仔细细地拆开他手腕上绑着的锁链,方才毒发时挣动得厉害,细软的链子勒进皮肤里,留下通红的血痕。
他额尖冒了汗,绷起青筋,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给他绑上绢布裹住红痕。
做完这些后,沈玥才放任自己倒在这个人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萧亦然以为他终于消停了,却冷不防地又从身旁伸过只手,蛮横地捏开他的唇,探进来一根细长的手指。
……他忍让三分,这崽子还蹬鼻子上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