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人说话,郑思心见状捧了个场:“咱们秋哥虽然才刚刚走马上任,第一次做矫正官,但一定会对大家特别负责的,大家平时有什么困难也都可以随时联系他或者我都行。”
秋焰:…………能别现场拆台么…………
但还好,这三人并没有对他是个新手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态度,三个人都闷着。
秋焰只好翻了翻资料夹,再开口说:“先跟大家说个规定,前头三个月,大家每天都干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得在app上做好记录,我每天都会核查,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三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秋焰开始逐个谈话:“那个……程朗,就从你开始吧,我想了解下你现在的情况,你现在出来了,对往后的生活有什么计划吗?”
资料上写的程朗把别人的工厂连带烧毁后欠下了巨额外债,直到入狱前也没有完全还清,他在经济上应该挺麻烦的。
程朗犹豫了下,含混说:“算……有吧。”
“可以说说看?也看看我们这边能提供什么帮助?”
程朗抬头,神色恍惚了下,然后才说:“噢,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
秋焰问他:“你现在的债务具体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会,程朗才说,语速虽慢但却有条有理的:“现在比较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欠别人的钱我还了一部分,剩下的暂时还不上,但厂子烧毁前别人也欠我很多钱,那些钱一时半会也收不回来,现在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能把别人欠我的钱收回来,我那些债务差不多就能清了。”
秋焰觉得这倒是个好事儿,债务清掉他就彻底可以重新开始了,他说:“这样的话,你得需要个好点儿的律师,帮你把别人欠你的钱通过正当途径要回来,这方面你考虑过吗?”
程朗点头:“有的,有联系过,也有朋友帮我介绍。”
“那就行,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律师,我这边,包括所里也可以提供法律援助。”
“好的,谢谢矫正官。”
秋焰又叮嘱一句:“记得千万要通过正当途径啊,不能像高利贷那样去要债,那样你的假释就没了知道吗?”
程朗连声知道的知道的。
聊完了跟案件相关的债务,秋焰问:“那你日常生活,包括开销上呢,有没有什么困难?工作上是怎么打算的?”
程朗说:“应该没有问题,已经暂时先找了份工作。”
秋焰拿着笔要做记录,问是什么工作,在哪儿。
程朗想了想,好似记不起来,又是一叠声的“对不起”,然后翻手机翻了半天,说:“是在我朋友的工厂,找了个活儿,包吃住,就先住在厂里。”
他报出一个地址,是在城市很偏远的郊区,秋焰得知是看仓库的活儿,面上怔了怔,下意识觉得这跟程朗之前的生活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但抬眼观察了下,又觉得本人十分平静。
张一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自己的家目前暂时回不去,整天都有要债的在附近出没,她老公早就跑路了,那些人就等着去堵她,说不定还会因为她那次伤人去报复。
秋焰有些担心,这是个女生,还这么年轻,张一枝说她现在暂时住在姐姐家里,等风头过去了再打算。
她这起案子以及闹到今天这地步都是她老公的责任,但那个男人现在根本不见踪影,秋焰问她报警了没,张一枝苦笑了下,报了,有什么用呢,这种欠债跑路的成千上万,不见得警察一个个都去抓。
秋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发现看书面材料,跟实际了解完全是两码事,材料表格上他们所犯的事清清楚楚,得到的刑罚一目了然,现阶段有明确住址,有联系人,各方面看起来都是安排得有条不紊的。
然而稍微了解下实际情况,就知道一切其实都一团糟。
但秋焰想到自己今天过后一样也要写材料,他又能怎么写呢,即便是如实记录,也不过在纸面上看起来井井有条——他们的工作就是要维持每个人的“秩序”。
他解决不了每个人深层的困境,只能空洞地说,希望你们都能放下过去,着眼于改善新生活,日子总要过下去,过去的仇恨也好不甘也好,只有放下了才能继续前行。
程朗惯性般点了点头哎了几声,张一枝目光愣怔,而温遇河,秋焰看过去的时候,依稀瞥到他嘴角有一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嘲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