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怜的眼睫微微低垂似在反复咀嚼以蘅的话。
“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三姐能笑得这么真心开怀。”以蘅叹了口气,听,鸟雀从青空划过,白云下掠走了尘埃,婉瑜抿着唇角袖口有着娇羞的闺秀姿态,可是眼角眉梢的欣喜是藏不住的,就好像那只飞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张怜愣了愣,突得就明白了——
婉瑜的前半辈子从没从丈夫的身边得到过快乐,如今——她笑得这么开心,那是从心底里腾烧的热忱,而以蘅,并不想用官场冷暖和为人处世来评判、禁锢这样一份感情。
张怜的指尖有所触动,动容地轻轻搂紧了以蘅。
家姑娘眨着眼能看到那两人的背影掩映在一片春光烂漫之中,好似一对璧人,也许,婉瑜说的没有错,不应该每一次都费尽心机老谋深算,将旁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拆成四五六断,然后吹毛求疵。
魏国公夫人释怀,索性躺在花廊的长榻上闭目养神,这般安宁的时光不可多得,以蘅将花奴早已备上的轻毯覆上张怜的半身免得吹多了风身子不适,刚给自己的母亲打理好一切就瞧见小花奴正站在那头的花树下朝自己悄悄的招手,那神色有些不耐焦灼。
以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步凑上前去。
“小姐。”花奴探头探脑地附在她耳边悄声耳语。
家姑娘眉头一动:“六爷这么说的?”
花奴点点头指了指后院侧门,以蘅偏头看去,正是两个贼眉鼠眼点头哈腰的小地痞,他们都是六疤指的手下,今儿个,是来魏国公府传话的。
以蘅从袖子里落想出两颗金瓜子给花奴:“喏,赏给他们。”
花奴捧着小金子撅着嘴还挺不乐意的:“不就是几个传话的小喽啰,小姐,您这么信任六爷?”花奴不甚理解,六疤指是个不讲道理的地头蛇,流氓的话三分真就有七分假,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请了六爷打探什么消息,但是看以蘅对那小老头的回复很是信任,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毕竟婉瑜上回还差点栽在六疤指那些喽啰手下呢。
“六爷是‘英雄好汉、正人君子’,”以蘅耸肩笑得轻松,一丁点儿也不吝啬夸赞,“这点儿小忙,没必要哄我以蘅。”盛京城时疫时她不是请岳池知会过六疤指小心谨慎这事儿,地痞们可不兴虚与委蛇那套,六爷虽是个混黑道的可恩怨分明,有钱一起赚、有难也能担,对以蘅是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又佩服的很。
小花奴乖巧的点头:“可、可也用不着赏这么多吧。”
“反正不是咱们家的银子。”都是那些个达官显贵们拿来讨好魏国公府的,这些银子放在家里看得她都起鸡皮疙瘩。
花奴噗嗤一笑,说的也是。
那头的小喽啰收了金瓜子眉开眼笑的,朝着以蘅的方向千恩万谢这才一溜烟的从侧门跑了出去。
以蘅思忖片刻目光就挪到了高枝上,踮起脚将上头原本悬挂的金丝鸟笼取下,小鸟儿的眼睛圆溜溜乌黑乌黑,好像能倒映出以蘅微微上挑的眉角。
“小王爷,您猜猜,这一局,谁赢了。”
她笑了起来,满目都是了然的意味。
如今的家幺儿已是三等侍卫,神武卫副校尉,可以金殿随侍,这一晃眼盛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以蘅自然通报了兵部,一切到岗按部就班。
金殿可不比外头神武卫的巡逻,你得矜矜业业不眠不休,几天朝会下来,以蘅不敢怠慢,倒不是说她面对九五至尊和一众位高权重的朝臣心存畏惧,而是,每一个人的话每一件生的事,她都小心翼翼铭记在心。
大多是关于半年来的全国考量汇总,哪里涝了,哪里旱了,哪里风调雨顺、民心所向,偶尔兵部有两三关于西南边陲的急件传来,周围的番邦有了什么新动静,哪里的大军又进退迂回了数多里,以蘅的耳朵竖的尖尖,生怕遗漏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