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雷提克在问她感觉如何。
深翡色的瞳孔里?波涛汹涌,他似乎有?些凝重。
“没什么?感觉。我睡着了。”
她作出虚假的辩护,在视线漂移、即将暴露说谎时,欲盖弥彰地接续话题。“怎么?了,哥哥?”
与此同时,不妙感在心间?盘旋升起,最后因为?赫雷提克的话而落到实处。
他说:“塔米,你一直没有?醒。”
哦豁,完蛋。
真就如她所想那样,赫雷提克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受到的训练,让人在睡梦中?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过来。他把她带回来,可能还摇晃着呼唤她,但她一直没有?醒。
她默默闭了闭眼,几乎不太敢想那个场面。
硬要?做个比喻,就像是小孩子偷偷溜出家门,邀请小伙伴来家里?偷东西,结果被家长当场抓获的那种心虚感。
“没事?的,没事?的。”她干巴巴地说着,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他像在安抚小孩子。
但赫雷提克仍担心她。
在他眼里?,妹妹突然人事?不省,没有?原因,或者说,找不到确切的原因。
模糊的猜测在心里成型,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牵起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和?娇小的相握,大小嵌合,此种差异总是带来近乎满溢的安心,因此缺憾就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们去见一个人。”他说,罕见严肃的叮嘱,“在那个人面前,一句话都?不要?说。”
嗯?
她眨眨眼。
这座庄园的地下室,把达米安刺激得发狂的那个房间?里?,各式仪器的灯光依旧稳定亮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塔米斯曾经浸泡过的营养液柱已经空无液体,仪器下方探出的线缆盘根错节、粗细不一,各自伸向该去的地方。废液沿着其中?的一条管道最终流至旁边的房间?。
最后一滴废液在管道边沿汇聚成团,透明光盈的水珠包裹着微缩而黯淡的环境,在重力作用下拉长而坠落。
粗糙糊饰的水泥房间?,向下凹陷的废液池粗糙边沿,一切都?包裹在水珠当中?,墨绿色的影子是水珠中唯一的亮色。
水珠带着微弱的世界摔碎在水泥地上,它的死亡轻盈无声,一缕黑烟从它的尸体上升起,最后汇聚到绿影人身前悬浮着的漆黑球体中?。
比原油还黏稠的黑色液球悬浮旋转、形态变换,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向外突搅,但又被力量束缚着无法挣脱。
房间?寂静无声,但男人有?所察觉,他伸出手?,滚动的液球随之消失在空气中?。
异教徒悄无声息、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门口。他在门口站定,视线从空荡荡的废液池中?扫过。
整个潦草粗糙的空间?纳入眼底,池中?没有?任何液体,甚至一点湿痕都?了无痕迹,没人能看?见他面具下的眉头皱起。
他看?着绿袍人,“我找到了你描述的位置,爵士。”
对方转过头,面容明明没有?任何遮掩,看?上去却一片模糊,如同被马赛克糊了一笔。
这张脸赫雷提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第一次见到爵士是在圣城艾隆厄拉索班,彼时丧钟叛乱的余波未平,圣城执行严格的出行禁令,大门紧闭。那段时间?,就算是头顶飞过的鹰都?会被诱捕。但严密的守卫之中?,竟无一人发现爵士是如何出现在首领的殿堂外。
他就这样顶着张模糊的脸堂而皇之地出现,视刺客层层包围如无物。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直到里?面传出首领的命令之后才平息,刺客们遁入阴影,而穿着一席黑袍的爵士踏入殿门,随后大门紧闭。
雷霄奥古和?爵士不为?人所知的对话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次日的晨光乍泄,第一缕光明落在殿檐垂挂的梵铃上,赫雷提克终于被传唤进入殿内。
在连日的阴霾后,雷霄的心情?看?上去终于不错了些许,唇角愉悦的弯着。他第一次知道怪异男人的称呼的同时,被指派成为?他协助者,达成他的命令。
时间?已过去很久,但那一天的记忆仍然寸寸分明、清晰可见。因为?爵士抬眼说:既然如此,作为?达成计划的第一步,为?我找到黑暗之书吧。
说完这句话,爵士的手?掌在半空中?虚虚画圆,金色的火花噼啪乍现。他的身?影消失在火圈的另一边后,火光的异象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