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朕扶你躺下?”沈玥探过身子,关切地问。
一记稳准的掌刀从颈后劈下。
沈玥晃了晃,毫无防备地晕在了萧亦然的怀里。
萧亦然单臂托住沈玥,转向老姜头:“陛下用惯了安眠香,那玩意儿对他不好使,劳驾姜叔扎上几针,让他睡得沉些。”
“阿钊不在,小皇帝又晕了,哪个能管的住你?”老姜头呷了口酒,头也不回道,“不说清楚你要做啥子,莫想叫老汉下针。”
萧亦然认真掂量了片刻,确定自己手下的力气不足以再敲晕一个,便从善如流地招了。
——“去杀人放火。”
*
卯时一刻。
旭日还未破晓。
萧亦然生平头一次坐上了轮椅,单枪匹马地进了中帐。
海墙之内曲廊楼阁,广阔幽野,行走其间金风瑟瑟,落叶萧萧,与墙外的军户驻扎之所截然不同。
老姜头不远不近地在后头跟着,小太监平安推着萧亦然的轮椅,恍若闯进了狼群里的兔子,忐忑不安。
就在几日前,此间的群臣百官还被他手下的副将围困在看城里,眼见着上林苑被斩,群情激奋,人人都在咒他下地狱见阎王。
平安吓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唯恐从暗夜中窜出哪位大人,举着圣贤诗书,活活将他们砸成肉泥。
他忍不住偷偷地低头看了一眼,这人背影坐得稳当,肩背挺得笔直,仿佛一身黑衣下,压着根通天的脊梁骨,虎死骨立,杀威不减。
萧亦然似有所感地回过头,低声道:“怕么?”
平安连头都不敢点。
萧亦然肩伤渗血,身上无一处不痛,他面色不显,淡淡一笑:“怕甚么?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小平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几乎要融入夜色的背影,莫名觉得心安不少,鼓足了勇气,目光灼灼地朝前走。
行至一处僻静的院落前,萧亦然微微侧首,示意看守的铁甲军开门。
院边的灶上正温着药,不大的院落里弥散着浓浓的药味儿。
自围场之变后,杜英被关押,杜明棠看城前的那一跪,几乎耗尽了这位三朝老臣的所有心气,他须发皆白,神色苍老,裹着银狐裘领的氅衣,端坐在正中,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是你啊。”杜明棠语气平淡。
“是我。”
萧亦然无意解释,杜明棠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原本期待来此的,会是大雍皇帝,渐露头角的沈玥。
“到底是庄学海啊……我输了。”
杜明棠一声长叹,他蓦地抬起手,将小桌上的茶盘掀翻在地。
哗啦一声。
碟盏尽数碎在萧亦然的脚边,溅了他一身茶水。
摔杯碎盏——意在不奉茶、不相谈,宁为玉碎亦不屑与之同流合污,是所谓清流文人的羞辱之举。
即便计皆落空,嫡孙落于人手,堂堂内阁首辅也绝不与萧氏庶三子苟同。
萧亦然当面受此大辱,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他抬起右手并指成刀,候在院外的铁甲军齐声放箭。
箭簇带火,落在秋季干燥的草木上,立时燃起冲天的火光。
二人谁也没动,就坐在熊熊烈焰之中,对立相望。
作者有话要说:
说放火,就放火,摄政王不打诳语(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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