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挣扎,抬脚飞奔。&ldo;太后……&rdo;&ldo;太后……&rdo;这声音太过惊悚,她不得不正视,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人拦住‐‐为首的,正是任城王,跑得满头大汗,拉住自己的,则是魏公公。两人都跪在地上:&ldo;太后,陛下病危,请您去主持大局……&rdo;病危?!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连浓雾里的影子都被击碎了,声音颤抖:&ldo;你……任城王,你说什么?&rdo;任城王泣不成声:&ldo;太后……陛下病危了……请您下令召集顾命大臣们回来……&rdo;顾命大臣??!没有任何人,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ldo;太后,您说,该召集哪些人?&rdo;芳菲顾不得听他说了什么,撒腿就跑。弘文帝病危,太子,他真的要死了!那是太子啊,是弘啊!&ldo;太后,太后……&rdo;任城王从来不知道素来稳重的冯太后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甚至她那身衣服,就如早已换好的一般,那么古怪。冯太后打扮得不男不女的,这是想干什么?&ldo;太后……天啦,这是冯太后么?&rdo;魏启元拉住了惊骇不已的任城王,二人也追了上去。卫士们也追了上去。古松恢复了宁静。四周,如飘渺的仙境一般,谁也看不出究竟发生过什么。日头渐渐升高,浓郁已经飘散。许久,一个人才从暗处缓缓出来。跑走的人儿。匆忙的脚步。他不知道是心碎还是安慰,芳菲,她终究是惦记着太子!终究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色厉内荏,却从来狠不下心。儿子,但愿儿子马上好起来。玄武宫的气氛,就像凝结了冰花一般,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寒冷。芳菲跌跌撞撞地奔进去,鼻端的药味都开始散淡了,御医们跪成一排,宫女们小声的哭泣,侍卫们脸色阴郁……玄武宫,几乎要死了。她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弘文帝的寝宫那么安静,她忽然停下脚步,竟然不敢再往前走了‐‐弘文帝,弘文帝,他究竟怎么了?他死了么?她怯怯地,站在原地。手指几乎要放进嘴里,就如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这种死寂的气氛,她经历过,那是罗迦死的时候。现在,轮到弘文帝了。自己现存的唯一一个亲人‐‐也要死了。以后,自己有难了,谁会管自己呢?谁会舍命救护呢?内心深处,他一直是一个亲人,自己最最亲近之人。这一点,纵然天大的愤怒,天大的决裂之时,她也没有否认过。床上的弘文帝,静静地躺着,连微弱的呼吸之声都没有了。她的脚步轻飘飘的,门口,魏启元搀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ldo;太后……&rdo;她一把甩开魏启元的手,就垮了过去。几乎是飞奔过去的。手触摸在弘文帝的面上‐‐滚烫得已经开始冰凉了。她的手抖抖索索的,一片惊慌,脑子里乱糟糟的,竟然不知道如何下单子,连看病的基本程序都忘记了。弘文帝死了!他这是死了?是自己把他害死了?&ldo;太后……&rdo;她泣不成声:&ldo;陛下……陛下……&rdo;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弘文帝的脸上。&ldo;太后……求您救救陛下……&rdo;魏启元大声提醒她,也惊恐起来:&ldo;太后,陛下他……他……&rdo;他不敢说出驾崩二字,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语气,顿时跪倒一片。任城王是个急性子,再也忍不住:&ldo;天啦,陛下驾崩啦?&rdo;这一声&ldo;驾崩&rdo;简直如一声惊雷,芳菲猛然惊醒,忽然停了眼泪,大喝一声:&ldo;没有!&rdo;一切嘈杂声停止了。众人惶恐地看着愤怒不已的冯太后。&ldo;陛下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干什么?无关紧要之人,统统出去!任城王,魏公公,胡太医,你们三人留下!&rdo;无人敢违逆。任城王赶紧道:&ldo;太后,怎么办?&rdo;&ldo;先施救,你们帮我!&rdo;她不由分说,一把就扶起弘文帝,掐住他的人中,另一只手,掐在他的后脑勺:&ldo;快,拿针灸来。把之前胡太医的开的药拿上来,另外派人去熬汤,你们快去熬制北武当高山参茶……快……&rdo;许多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有的,一时也找不到。&ldo;太后……药汁熬好了……只是之前陛下不肯服用……&rdo;&ldo;拿上来。&rdo;两名宫女捧了药碗,芳菲也不避忌,就坐在床边,强行搀扶着弘文帝沉甸甸的身子,端起药碗,就灌下去。他嘴唇紧闭,灌不了,药汁洒在被子上。&ldo;来人,掰开陛下的嘴巴……&rdo;两名宫人上前,掰开弘文帝的嘴,芳菲一抬碗,就灌下去。;连续灌了满满的三大碗。弘文帝还是紧紧闭着眼睛,连挣扎都不能够了,他一直处于昏迷不醒之中,任人折腾。芳菲放下碗,这才冷静下来看太医们开的单子,有几味其实都是对症下药的,如果弘文帝昨日就服用,情况不会如此糟糕的。&ldo;来人,再来这几味药草,重新熬,对了,这一味,只熬一炷香的时间,切忌,不要多了,多了有毒……&rdo;&ldo;是。&rdo;&ldo;先上北武当参茶,在半个时辰之内送上来,也不能超过或者减少时间。&rdo;&ldo;是!&rdo;任城王等见没有自己什么事情,有点奇怪,又趁了空暇问道:&ldo;太后,我们该怎么办?&rdo;冯太后仿佛这时才想起他们,随口&ldo;啊&rdo;了一声。魏启元看了看任城王,低声道:&ldo;王爷,让太后救治吧。她会有办法的。&rdo;任城王迟疑一下,退下去了。魏启元顺带关了门,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她,还有病床上的弘文帝。这时,才看得清清楚楚,弘文帝的脸上,是一层死死的灰白色,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生命,竟然是如此衰弱的一件事情。还有他的鼻子,上面残破的血迹,那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芳菲泪流满面,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爱自己,他只是爱自己而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弘文帝的面颊之上,她就坐在床头,记忆的潮水,那些悲伤的情绪,一发就不可收拾。这个舍命救护自己的男人,自己对他,竟然是如此的冷酷无情。那个夜晚,自己为何要那样待他?当他追逐的时候,当自己把门率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就注定了,熬不下去了。一个韬光养晦那么久,那么能忍的男人,如果不是爱,他何至于如此惨烈地倒下去?他不是铁人!手放在他的鼻端,还是凉凉的,呼吸那么微弱。这一刻,忽然充满了恐惧‐‐会死么?弘文帝,他真的会死么?这些药下去,散寒的针灸下去,那么多的手段下去,他丝毫也没有醒来的迹象。&ldo;你醒醒……陛下……殿下,你醒醒。你醒醒……你要是醒了,我就不骂你了……陛下,我再也不骂你了……以后,我不跟你做对了……&rdo;没有人回答她。早知如此,自己真该让着他。他讨厌被人吓唬,却如此来吓唬自己。两个人的相处,从未如此安宁,只是她说话,他不动。他手脚冰凉,面颊滚烫,就这样躺在床上,所有的威严,权利,统统都不见了。再也没有丝毫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