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晴朗,阳光猛烈,难得穿件薄袄子,背后也渗出汗来。
到下午槐米早已蔫巴,苗阿婆过?来转悠时抓了把槐米摸了摸,差不多干透了。
让姜青禾去烧灶,准备个专门煮料的锅,以后就不再用这个锅煮其他的。
“俺们现在是染得急,染坊那可不是这样的,”苗阿婆搅动?着锅里?的槐米,她盖上木盖时又?说,“得掐着时候去摘土槐的槐米,还要个好天,阴一点都?不成。白灰滤过?才上锅蒸熟,一天晒得干透了,染出来色才好。”
姜青禾边点头边记,光听没用,她还得时不时拿出来翻翻,重点记一记,苗阿婆说的白灰其实是石灰。
“槐花要染色,刚开不能摘,得土槐花黄了些?,摘下立即煮了颜色最好。要是非得晒干后,你记得,要搁一小把白灰掺一掺,好好放,啥时候都?能用。”
苗阿婆寻了个椅子坐下,煮槐米水得要一会儿?,她舀了勺明矾倒盆里?,用水泡开,“这个明矾得搁,搁了色不容易褪,量也甭太多,一小勺尽够了。”
“泡了后搅一搅,羊毛线放进去泡会儿?,线染色会往里?缩一点,瞧着比没放下去前又?扁又?短些?,这都?有?的,没啥事。”
“你也可以先把羊毛线放槐米水里?煮,再进明矾水里?,记得浸水洗几遍。”
苗阿婆再将煮好的槐米水过?筛,只留下偏绿的染料水,屋里?弥漫着一股微带苦涩的味道。
姜青禾一边听一边蘸墨奋笔疾书,眼神还不忘牢牢盯着,等苗阿婆将羊毛线浸在槐米水里?,她立刻停笔,凑过?去蹲在那瞧。
原本雪白的羊毛线,被棍子杵在黄水里?,一点点染上黄色,后头棍子拿出来,羊毛线彻底黄了,颜色还挺鲜艳,像是刚生出的油菜花。
不等姜青禾兴奋,苗阿婆说:“还得洗呢,洗了一晒,颜色就浅了。”
这也不妨碍她高兴啊,哪怕只是染出浅浅的黄,那也代?表她向前走了一大?步阿。
苗阿婆还让她也试了试,姜青禾长呼了口气,一步步按照上头来,搁明矾时愣是抹得平平,生怕放多了。
等进行到最后一步,直接蹲在桶前,蹲的腿麻也不起来,她脸上表情淡淡,内心却像春天解冻的溪流涌动?。
那是她染出来的黄阿。
哪怕漂洗后捞出来的羊毛线,黄色并没有?那么鲜亮,犹如还没熟成的杏子,又?或是浅淡的银杏叶。
可她摸了又?摸。
即使只学会了染这一种颜色,她依旧兴奋,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跑到镇里?,揣着她大?部分的家当,买上一大?捆,抱也抱不住的白色细棉布。
全给染上颜色,浅黄深黄不在乎,做几身漂亮的春衫,然后扔了那一堆的褐布衫子灰黑衣裳。
直到苗阿婆喊她,她的理智回笼,连忙将刚才的念头甩出去,扔了她都?不可能扔了那堆衣裳。
重新买要钱的,她穷。
“这个黄还不够好,这几天让俺再想想,染黄的好些?都?忘了,俺们这地染蓝染的最好,”苗阿婆犹不满意。
姜青禾连忙说不急,可她又?有?点着急,急着想自己能教苗阿婆什么呢。
好是相互的,不是单向接受别人给予。
之前她从?毛姨那学了皮毛知?识,现在也有?断断续续去学,哪怕每回提着东西过?去,她也犹有?不安。
因为她确实没什么能教毛姨的。
可这回,她觉得自己有?能教苗阿婆的,她瞧着染了色随风摇摆的毛线,来到这一年多了,都?有?些?忘了,她以前很?会打毛线,两根长棍子能织出不同的花样。
还会钩针,有?时候花样都?是自己琢磨的。
可到这,没有?太多的颜色,羊毛单调的白,偶尔掺杂的黑,而且羊毛又?少,她已经很?久没咋动?手织过?一件衣裳,或是双毛线拖鞋。
甚至是现在,她都?有?些?想不起那些?曾经勾画的图样,记忆模糊。
姜青禾站在风口,长长地叹了口气,满屋子乱转,才发现没有?适合的工具。
她揉揉脑袋,最后决定去数钱,明天还得去春集买种子,再去瞅眼细棉布啥价。
先买一匹,偷摸给蔓蔓做身俏丽的衣裳,等到过?生辰的时候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