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小雪。有天下午,于伶走出家门,沿华山路去静安寺买药,路上忽然遇到叶以群。他们的住处相距并不远。却已有好些日子没有来往了。
靠在路边梧桐树下,低声交谈了一会。雪花轻轻飘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脸颊上,带来几分清凉。
&ldo;你的问题怎么样了?&rdo;于伶关切地问。
&ldo;前几天市委组织部通知我,说我写的跟&lso;小开&rso;有关的材料,算是清楚了。&rdo;以群低声回答。
&ldo;可以了?&rdo;于伶露出一些宽慰的微笑。
&ldo;说是可以了。&rdo;
&ldo;那就该安排你的工作了。&rdo;于伶拍拍比他略矮一头的老友的肩膀,有点高兴,&ldo;大约不会回电影厂了吧?&rdo;
&ldo;谁知道呢?&rdo;以群平静地苦笑一声:&ldo;等着吧。也可能安排到作协去。&rdo;
&ldo;作协也好。&rdo;于伶安慰他:&ldo;那边熟人多些,还有巴公在。&rdo;
以群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未置可否。于伶只觉得那笑比哭还苦涩,不由得一阵心酸。
以群被分配到作协以后,编了几年刊物,搞了几年理论批评,担任书记处书记和理论研究所所长,还曾被选为副主席,但是始终未能摆脱艰危的处境。一到十年风暴,他立即被作为&ldo;周扬文艺黑线代理人、潘汉年同伙&rdo;揪了出来。1966年8月2日黎明前,他正在阳台上,看到作协一名&ldo;造反派&rdo;好汉正坐着公安局的汽车停在枕流公寓门前,准备上楼来捉他。他就毅然决然从六层楼一跃而下,用自己为革命奋斗几十年的生命对眼前这个被扭曲的时代作无声的控诉。
就在以群跳楼的三个星期之后,于伶也被捕,开始了9年的铁窗生涯。
八
1979年10月,第四次全国文代大会期间,有一次在北京西苑旅社食堂外面通道上,忽然有人从后边赶上于伶,对他耳语说:
&ldo;知道吗?&lso;小开&rso;和阿董,都已经去世了。&rdo;
于伶愕然,回头盯住对方:
&ldo;在哪儿?&rdo;
&ldo;湖南一个劳改农场。他们一直关在那儿。&rdo;
&ldo;消息可靠吗?&rdo;
&ldo;千真万确!&rdo;
&ldo;什么时候死的?&rdo;于伶紧追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