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青禾怀揣着一两碎银,右手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左手拉着蔓蔓,站在人声鼎沸的春集时。
她扭头跟旁边将马骡子拴在树上?的虎妮说:“你也没说这?春集是?这?样式的啊?”
“你说的是?哪的话,”虎妮听着她?怪异的腔调,摸摸头,“这?集不年年都是这个德行。”
宋大花插了话进来?,“啥,啥呀,俺瞅这集不挺好的。”
就是?因为好,姜青禾掏掏自己的兜,内心默默流泪,她?还觉得这?小地方能卖啥稀罕种子,不都是?麦子糜子谷子,花种就喇叭花凤仙花啥的山野品种。
可她?听着那叫卖声,她?才是?土鳖。
“接杏,大接杏喽,东乡族的接杏,个大皮薄肉又甜,比桃还大哩。”
“桃哎桃,干桃、迟水桃、朱砂尖、晚熟桃、水桃,啥桃都有,桃三杏四,俺这?都是?三四年的桃种嘞,”卖桃的赶紧接上?,吆喝得贼卖力?。
有个小贩还站到树墩上?喊:“牡丹,牡丹要不要,啥红的紫的,拿回去还教你咋种,买两株三十钱——”
“马腿大白菜,叶子大绿实得嘞,爽口又脆,好吃不贵”
“西南那来?的柿子树哟,甜柿,耐种得很嘞——”
“本地莲花白、黄辣子、疙瘩菜呦”
“绿货来?几株哟,冬果、长把梨,窝梨子、吊蛋子嘞,一株八十钱,三年的树苗,栽了今年就能生果哩。”
各色的叫卖声层出不穷,姜青禾每听一句,就觉得昨天?数钱时的自己,脑子进了水,还觉得没啥能买。
她?其实才是?个瓜货。
姜青禾也就消沉一会儿,听到上?句还想了想,问虎妮:“啥是?绿货?”
有绿货就有红货,红檎、沙果、紫檎、花檎就属于红货。
“梨阿,梨树那么老多,俺们?都叫绿货,”虎妮紧紧拉住小草,回过头说。
大花男人此时一改往日沉默的样子,平日老不说话,叫大伙要忘了他以?前是?个天?把式,专种果树的。
“那梨树能买几株,”大花男人说,“长把梨味道酸,虽说梨吃起来?水少,买是?能买的,摘了后窝熟就鲜脆了。”
“梨子里最好的是?冬果梨,个头大肉脆,还甜。”
虎妮接了一茬,“寒天?吃热冬果比姜汤还好使,梨肉甜,喝了啥风黄脑热都消了。”
“那上?年咋没卖嘞?”姜青禾不解,不然她?至于这?么执着让蔓蔓喝姜茶驱寒。
“上?年生得少呗,全给富户了,种果种粮不都这?样,靠天?时吃饭,哪有年年都结老多的,”虎妮也惋惜,上?年愣是?一个梨都没吃到。
“贵哥,你给挑几株呗,”姜青禾反正是?这?也想种那也想种,只要果树种得多,年年都有果子吃。
宋大花连忙问,“种几株,天?爷哎,你吃那老些做啥,而?且这?梨树不能栽自家院子里的,不吉利。”
“一株给你,让贵哥替我照料那些果树成不,一株给四婆,她?前几日喉疾不是?又犯了,再买个两株自个儿吃,”姜青禾盘算得特好。
宋大花跟虎妮说:“你说她?苕的是?不,俺那一路走?过来?,愣是?没瞧过这?么傻大方的人。买株得了,俺们?有几张嘴阿,能吃下那老些梨。”
“卖阿,”姜青禾这?一年总算寻摸出点?门路出来?了,虽然她?觉得自己还没摸透春山湾这?个地方,但她?晓得湾里没人种梨阿,梨是?个好东西,化痰止咳、清热解毒。
这?个念头吧,也不算是?临时冒出来?的。从她?知道最近宋大花夫妇天?不亮起床,去别人地里耕地,一亩地耕整整两天?,摸黑去夜里摸黑回,只肯给两文的时候。
她?不平中又琢磨,到底咋能让他们?也能赚到钱,帮人种地肯定是?没有前途也没有“钱”途的,做酱菜没有盐路等于白说,光靠手工活能赚几个子,但起不了青砖房。
直到今天?看到这?个梨树,她?灵光一闪,种梨成啊,买几棵试种些。
这?也要看春山湾的水土适不适合种植,有些梨树不挑,耐旱,有些梨金贵,养着养着就不结果了,一下买老多,到时候亏得只有自个儿。
赚钱也得讲究步子,大跨步除了会扯着裆,还会摔跟头。
“卖给谁,”宋大花也不听那些吆喝了,谈起赚钱她?很有兴头。
姜青禾说:“近的你可以?先卖给湾里人,远的拿镇上?来?卖呗,果子哪都有销路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