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在那间学堂里,热气焖蒸,姜青禾热汗不停淌,扇扇子影响说话,她就靠在?窗户边上。
“原本我想着给辞了的,只又一想,还是先回来问一嘴,大伙帮着?细说细商量,出个主意。”
姜青禾把事从头到尾都给说了,这种事?她一个人?是办不成的,光是送亲的队伍都得好些人?。
屋子里百来号人?,互相对瞅,说实话他们哪经手过啥喜事。
“俺记得俺们村,好一年?没人?成亲了吧,”三大娘说,穷得都讨不上媳妇。
“婶你记岔了,今年?小山家不还办过一次,放了几串炮,”陈凤妹反驳,对此她可?是门儿清。
湾里人?成亲也最多是放炮,挂几条红就算了,请亲戚来吃一两桌,再多的是真做不到,稍体面点的会发点用?筷子戳了个红印的馍馍。
柳花婶摇了摇扇子,“俺们那时?候嫁来,娘给备了点薄嫁妆,坐了驴车就过来了,哪有跟镇上那样子,又是合媒又是压轿送亲的。”
那时?腰间?绑根红布绳也算是添了喜。
“谁道不是,那会儿湾里穷,能办得起啥。”
这会儿女人?家纷纷说起了自?个嫁人?的往事?,苦是真苦,尤其早些年?土长爹还在?,土长还是个姑娘时?,湾里那些汉子可?是真会捶死人?的,光捶婆娘。
等土长上任后,她专门把那些爱捶自?家婆娘的拉出来,当着?大伙的面天天捶,撕得他们面子里子一点不剩。捶了小半个月后,那些大老爷们再也听不得捶这个字,浑身骨头?缝里都疼,自?此没动过手。
她们感慨着?,土长没有啥感觉,她这辈子又没嫁人?,养大的两个闺女都是死了爹娘的,瞧着?可?怜就收来家中了。
她一时?瞧着?大伙说得泪花子往下?落,用?扇子柄敲了敲桌角,“成了,是叫你们想想法子的,不是诉苦的。眼下?日子好过些了,你们要?是想,俺掏兜子给你们来朵大红花栓上,叫你们再风光出嫁回。”
这话叫那些妇人?顿时?扑桌大笑,也有捶了自?家男人?一拳,叫他去买顶来。
等她们笑够了,土长点了个人?,“师婆,你专去十里八乡给合媒的,你说说能办不?”
师婆是湾里很有能耐的一个阴阳家,之前姜青禾盖房开铺子,那些吉时?都是请了她掐算的。
她也是湾里去婚宴上最多的人?,有时?还有人?请了她,专门去撒五谷杂粮打煞的。
“俺不说能不能办,”师婆口齿清楚,“要?是办这种婚事?,领头?的包办的,叫主事?东家。主事?东家要?做啥,给女方要?做好送亲,给男方就要?迎亲。
这送亲阿,最穷的人?家借毛驴子来拉,好些的有大轱辘车,缠点红布头?就算了,这俺们湾里有。”
“新?嫁娘家得布置,要?有鼓匠吹吹打打,上了车得童男子压车,道士或师家打煞、到地方成亲。这迎亲更得麻烦些,还要?管上菜端盘的一应大小事?。”
“你们自?个儿说说,能不能牵头?做?”
“真要?做的话,那青禾指定是主事?东家了,”王婆走到姜青禾边上搭着?她的肩膀说,“这一应事?物也只有你拿得出。”
“我做主事?东家没问题,我家还有棚车,到时?候拿些红布来,装扮下?倒也得了,可?上哪去找鼓匠呢?”姜青禾能有底气做这个东家,可?旁的又不是她说有就有的。
鼓匠可?不仅仅是打鼓的匠人?,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乐匠。
“俺啊,”长了个塌鼻子的王大顺指指自?己,“俺会吹唢呐。”
“你那唢呐叫只能叫听个响,俺会敲大鼓,敲得震天响那种。”
“你搁这吹呐,得嘞,都拿了那东西来,吹吹打打叫俺们也听个热闹,光说没用?,”刺头?花丫啐了几人?一口,怂恿几人?搬了家伙什来听听。
这些人?也经不得激,当下?撩起衣摆蹿了出去,带着?水淋淋的器具回来,那唢呐还淌着?水哩。
王大顺抹了把往下?滴的水,解释道:“多少年?没用?了,全是灰浆,给洗了把,你们听俺给你吹一段哈。”
他架势起得很足,双手搭在?唢呐上,用?力憋了口气,两颊鼓胀,正唠的人?都转过来瞅他,然后只听一声很沉重像是放了个大屁的声音。
噗——
“娘嘞,你可?别现眼了,哈哈哈哈哈”
本来憋住没笑的,硬是没憋住,笑得捶桌。
王大顺脸胀得通红,他老爹从家里追过来,听了这声从后头?给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