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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长在深宫多年,阿玉也知道,妾室总是不受人待见的。
年幼时,她常在街坊邻里的闲谈中听到各种家长里短,养父母不怎么管她,她对世间最初的认知便来自这些闲言碎语。
她从小便知道,男子是可以娶妻和纳妾的,但女子只能拥有一位夫婿。
对此她也曾满怀疑惑,却不敢问养父母,也不敢问她从小就被定下的未婚夫。
阿玉印象最深刻的,是人们提起妾室时总带着奚落的神情。
妇人大多眼含憎恨,男人则大多面带玩味。
在他们口中,女人是低人一等的人,妾室是低人一等的女人。
可谁又真的想做卑贱之人呢?为妻为妾又何时由得女子做主了?阿玉难过地想着。
生下来便被亲生父母抛弃转卖,并非她所愿;被养父母收养成为童养媳,并非她所愿。
入宫换取给未婚夫治病的十两银子,并非她所愿;成为东宫太子的妾室,也非她所愿。
裴臻说的是事实,她本来就只是他的妾室。
她这样的女子,能得那般光风霁月之人的一点眷顾,任谁看都是她的祖坟冒了青烟。虽然,她并不知晓自己真正的祖坟在何处。
可为何男子生来便是夫,而女子却得被分为妻妾?她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长久的默认与“从来如此”却又让她说不出清晰完整的所以然。
通往出口的门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被一道门栓堵着,不见天光。
望着窗台瓷瓶上插着的,捏成她与裴臻模样的两个糖人,阿玉只觉胸中沉闷,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他们在街头买了好多小玩意儿,应绮见了特别用心地为她整理好,有的装点成摆件,放在栖鸾殿的各个角落,比如这对惟妙惟肖的糖人。
糖人可以并肩而立,但她与他不可以,在民间被误认为夫妇,他会立刻指正。
……
书房内,裴臻让卫风退下后,很快就失去了再翻看风物志的心思。
近来没有阿玉在身侧奉茶,看书时的心思也时常飘到她那边,这项维持了好几年的习惯似乎终将迎来改变。
阖上书本,他起身去往净房。他想,今夜也早些就寝吧。
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裴臻来到了栖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