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过床边的一片水迹和玻璃渣,坐到祁问冬身边,一手扶住祁问冬肩膀,一手将他凌乱的发丝全部撩开到一旁。
祁修逸:“……祁问冬。”
他轻声喊道。
祁问冬此时精神不济,声音听起来也难受得沙哑。
可话语听起来却依旧十分精神:“只是杯子没拿稳,大惊小怪做什么?”
祁问冬将身子努力地向后一靠,瞥向他,对他一笑。
这笑容化开了一切憔悴与苍白,那眼、那笑,都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
祁问冬:“要我说,你有这时间天天在这陪着我,不如好好做点正事去。天天在我这待着,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你是多厉害的医生,离了你,我这病就救不了了一样。”
祁修逸:“……”
祁修逸的一切惆怅和担忧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幽幽地盯着祁问冬,盯了三秒钟的时间,才木着脸将他的身体摆正过来,然后一巴掌拍下床边的医生呼叫铃。
祁修逸:“祁问冬,拜托,我这是在陪着你哎!你这人就不能讲点良心吗?……你要是不跟我说哪里不舒服了,我一会儿就叫医生直接来给你做检查。”
祁问冬眉头微挑,后脑向后一靠,完全抵在了床头板上。
祁问冬:“拜托,你都已经按下医生铃了,还在这问我做什么?……唉,真是不让人睡个好觉啊。”
祁修逸:“……你可别污蔑我。刚刚明明是你自己醒过来的,我可没有打扰你睡觉。”
祁修逸把祁问冬踹在边上的被子拎起来,给他盖好。
又将祁问冬打翻水杯弄湿的衣服拿纸擦了擦,见擦不干,便从屋里翻了件新的出来,给祁问冬换上。
接着,他又从边上拿了发绳,将祁问冬乱糟糟的头发简单梳了梳,扎起来,不让它们放肆随意地落在祁问冬的额前、眼前。
这个时候祁问冬总是会稍微安静一些。
等他扎好头发,医生进来之后,祁问冬便更是安静——祁问冬在旁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幅幅乖乖好孩子的模样。
医生很快给祁问冬做完检查。
检查情况显然不是多好,医生很快开了方子,喊了护士来,当即就给祁问冬输上了液。
祁问冬不喜欢输液。
或者更准确地说,祁问冬并不喜欢针头插入皮肤的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祁问冬总会有一只手悄悄地在边上攥起被子。他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忍不住覆住了祁问冬的手背,想要安慰一下祁问冬,却意外发现祁问冬的手原来正在轻轻颤着。
祁问冬是个要面子的人。
梦境中度过的这半年时间里,祁问冬的身体一直在衰弱,可他从没见过祁问冬在他面前哭泣、悲伤或是害怕。
祁问冬总想拿一副游刃有余的平静模样欺骗他。
他也曾经真的一度以为,祁问冬并不难受,祁问冬的病症并不严重。
直到祁问冬被这“并不严重的病症”真正带走性命,直到他在梦境中第一次有机会陪着祁问冬度过这段生病的时间,直到他在梦境中一次次发现,前一秒牙尖齿利呛他呛得十分起劲的祁问冬,原来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实在忍受不住身体的难受痛苦,而像现在这样被他抓个“现行”。
祁修逸:“……祁问冬。”
医生、护士已经离开了,离开之前,他们清理了地板,重新给祁问冬拿来了新的水杯。
祁问冬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脑袋后的辫子也被解开了。
一下针扎夺走了祁问冬的大部分精气神,这会儿祁问冬闭眼躺在床上,看样子什么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