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
林祈云跟萧宴池都没说话,玄漱历来叩问天道,须得修为满溢,登顶大乘才可。祠堂内吵成一片,其中唯一的两个活人同时感受到了来自上古的一些天赋上的碾压。
“别太在意,”忽然有一位和蔼的中年人朝他们搭话,“灵凌这孩子血脉特殊,神兽混血,出生修为就已经极高,玄漱几万年也才出了她一个。”
林祈云还没完全接受这一屋子祖先的事实,闻言表情空白的循声看去,却在看清的那一眼呆滞住了。
“……师尊?”
干涩且不可置信的声音落入萧宴池耳里,萧宴池猛然心一空,如同浑身血液倒流,四周的喧闹声仿佛将他隔开,一瞬就让他坠入冰窟。
灵霄也来了。
那是他选择见死不救的剑尊。
是师兄的师尊。
萧宴池缓慢地抿紧了唇角,而后放开了林祈云的手。
林祈云却在那一瞬抓了回来。
“师尊,我——”林祈云看着这张与灵霄八九分相似的脸,眼眶红得滴血,眼前的中年人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并非你师尊,只是来全灵霄一个念想。”
“念想……?”林祈云哑声问道,“什么…念想?”
祖先和蔼地看向林祈云身侧的萧宴池,“谁知道呢,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天道雷劫劈断了玄漱问天的剑,泯灭了一代又一代的尸身,只有临死前的念想能留下来,附在祠堂的牌位上,沉睡千年万年。大部分人,包括我,留下的念想只是想见到玄漱破开命运的那天,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来见见你,来见见你们。但……灵霄不是。”
萧宴池垂着头,在众魂灵眼底,微不可察的朝这位先祖面前偏了偏。
“正因不是,他才来不到这里。再怎么问鼎天下,我们毕竟还是死了。念想要纯粹才能成为执念,够强的执念才能让我们这些早就死了的人借在世间残留的一点灵力来看看你们。灵霄他的念想太杂了,有很多,遗憾,留念,不舍……还有后悔,很复杂的后悔。”
“后悔?”林祈云不解,“师尊也会有后悔……吗……”
“不要怀疑这个老头,”一旁有先辈插嘴道,“这老头是玄漱唯一一个不练剑的掌门,活着的时候就是个人精……等会,现在的玄漱掌门是不是也不练剑!”
萧宴池沉默着没答,那祖先一脸痛惜,吼道:“暴殄天物!来玄漱不练剑!你来玄漱干什么!”
中年先祖呵呵笑了两声,“别理他。”
说完,他用根本触碰不到实物的手拍了拍萧宴池,“总而言之呢,我们这群人都是来给你们证婚的,趁着灵力还没用完,快开始吧。”
“是啊是啊,玄漱几万年全是光棍,我都记不清多久没看人成亲了。”
“光棍不好吗,叩问天道死了谁也不害。”
“是不是有个六百岁把老婆娶完了才去叩问天道的?废物!”
“哪来的酸味,谁的红眼病犯了?”
“别吵了别吵了,堂内不要留这么多魂魄,穿来穿去怪吓人的,去几个堂外。”
“啊?可我是大乘期的剑修。”
“飞升了也给我滚出去。”
“凶什么嘛——!”
一片热闹喧哗里,双髻的女子将林祈云跟萧宴池推向祠堂中央,欢声笑语里,锣鼓敲响,带着笑意的声音洋溢了夜色。
“一拜天地——”
林祈云和萧宴池对视了一眼,他们站在三十七年前曾争吵的位置上,与那夜一样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一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截然不同的动作与心意。不再歇斯底里,无力茫然,相勾的手指牵在一起,像是在圆三十七年前一场消逝的梦。
“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