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恒一回来,就看见小妻子正站在书案前走笔写大字,秀丽的眉毛全都舒展开来,嘴角轻扬着兴致勃勃,似是完全沉浸在自己面前的笔墨里,黑玉般的眼睛里也似乎是被墨点了一滴,沉润着四散开来,微微闪烁又细融入那片明亮之中,一副专注得不能再专注的样子。
一时间,他竟看得怔住了。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身后去。
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墨,孔琉玥放下笔打算洗手时,才发现了傅城恒的存在,先是一惊,嗔道:&ldo;侯爷怎么进来都不发出半点声响,吓我一跳!&rdo;继而又觉得不好意思,她可没忘记他曾经是如何鄙薄她那手字的,尤其她现在临的字帖,还是李清照的《一剪梅》,正写到&ldo;一处相思两处闲愁&rdo;……忍不住拽过字帖挡住自己那一手破字的同时,耳朵上已传来一阵刺痛。
傅城恒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ldo;才叫我什么?&rdo;
孔琉玥缩了一下,脸上热辣辣的,&ldo;好嘛,人家知道错了……&rdo;这声音娇柔得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不敢相信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偏偏傅城恒觉得受用极了,低头放肆的在她脖颈见吮吸了一口,才微眯起细长的眼睛,也提起笔,另一只手则挽着她的手,将那字帖写完了。
其间白书沏了茶进来,瞧得这幅情景,忙将茶放下,微红着脸低垂着头急急退了出去。
傅城恒的字道劲有力,大气磅礴,写在孔琉玥的旁边,便将她的字显得柔情起来,当然,也更像小学生的水平了。
她不由红了脸,尤其是在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更是越觉羞愧i,暗暗咬牙发恨,哼,总有一天,她会把字练得比他的字还好,让他自叹不如的!
次日,高昌顺两口子果然一早又来了,这一次,孔琉玥很干脆的接见了他们。
经过了昨日梁妈妈的&ldo;提点&rdo;,今日夫妻两个都打扮得很齐整却丝毫不显得张扬,高昌顺是一身半新不旧洗得干净的青布直裰,高昌顺家的则是一身官方绿色潞绸比甲,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只也带了三两只银钗,看起来显得既精神又干练。
两人一进来就立即跪下来向孔琉玥行了大礼,然后头也不抬,恭恭敬敬唤了一声:&ldo;夫人!&rdo;
孔琉玥就想到了梁妈妈之前说的话里话外不经意间还唤的她&lso;孔姑娘&rso;,显然经过这几天的两相里碰壁,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现状,因与梁妈妈对视一眼,方淡声叫了二人起来:&ldo;起来罢!&rdo;
二人于是站了起来,但仍低头垂首,一副恭敬得不得了的样子。
孔琉玥有意再晾晾他们,再给他们下下马威,叫了他们起来后,却并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吃着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高昌顺两口子比第一次见她时可说是恭敬了不止百十倍,显然他们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从此以后,他们的命运只能掌握在她手里,即便她手上没有他们的身契,还算他们识时务。
她并不在乎他们是印大太太用过的人,只要他们有能力,她可以继续用他们,而且是重用。当然,前提是他们要知道,他们既然当了陪房,尹府他们是再回不去了,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就只有依靠她一个人,否则休想在傅家立足!
高昌顺两口子见孔琉玥好容易接见了他们,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因此在进来的路上,心里都不无高兴,想着只要待会他们对夫人表了一番忠心之后,就算夫人不再让他们作庄子的管事,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却没想到夫人见是见了他们,却一句话也不多说,一句话也不问他们,只是坐在那里吃茶,就像是他们两个并不存在一样。
二人心里便又打起鼓来,偷偷摸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畏惧。真是想不到啊,夫人生得这般娇弱,据大太太以前说来,又是个素来百事不管,只知道吟诗作对的,骨子里却这般厉害……心里便隐隐对尹大太太生出几分怨怼来,大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这位表姑娘的底细?自己都没闹清楚,便送了他们来,让他们夹在中间当磨心,岂非是根本就不管他们一家的死活呢!
打算自从只效忠于孔琉玥的念头便越发强烈了。
孔琉玥一边吃茶,一边不着痕迹打量着高昌顺两口子,眼见二人的眼神从飘忽到怨怼再到坚定,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方再次淡淡开口:&ldo;高管事,我打算让你继续回庄子上管事,不过,只管人事,至于生产出息方面的事,我打算让吴秉正来管,你以为如何?&rdo;一个管人事,一个管生产,两者互不干涉又相互监督,相信两者都不敢有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