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年轻人,饿狠了就容易胡思乱想,闻着这香得邪乎的酱醋味儿,脑子都懵了,尽问些没边没沿的傻话。”
左玉突然开口,然后边说边拿起筷子,非常自然地又夹起一块油亮酱红的鱼肉,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喉结滚动咽下。
“您这手艺,连我们这刚搬进来的都闻着味儿找来了。
这就是向阳红独一无二的好味道!
老陆,你说是不是?”
陆天枢正埋头跟碗里的面条较劲,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闻言猛地抬头,嘴里还含着半截面条,含糊不清地用力点头:“唔!
嗯!
香!
太香了!
比……比灰雾区外面馆子里的强多了!”
他眼神真诚得近乎愚蠢。
老板娘脸上那点僵硬瞬间被熨平了。
她眼角瞥了一眼归施琅,那小子还盯着碗里的鱼。
但左玉和陆天枢这一唱一和……
她脸上那层画上去似的笑容又堆了起来,还多了点被夸赞的得意。
“那是!
小伙子懂行!”
她声音都响亮了几分,随手把空碗往油腻的托盘里一摞,转身又风风火火地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二号桌加碗面汤!
马上来!”
空气里那股无形的、绷紧的弦似乎松了下来。
归施琅终于移开了盯着鱼肉的目光,没什么表情地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但咀嚼得很慢。
陶然全程没说话,只隔着口罩小口吃着面条,眼睛藏在黑框眼镜后面,视线低垂。
归施琅的问题绝非无的放矢。
这鱼……绝对有问题。
可她又能怎样?
在这鬼地方,饿死的风险可能比吃死更大。
她只能忍着胃里的翻搅,继续挑着面条,每一口都吃得无比艰难。
鱼档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几张油腻的小桌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只能端着碗蹲在墙角或门口吃。
人一多,左玉这桌就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他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视着新来的人。
大部分是家属院的老住户,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补丁的工装,埋头苦吃,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厂里的事情。
但也有几张生面孔夹杂其中。
其中一桌离他们不远,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和筒子楼里格格不入的、相对干净的便装。
他们吃得很慢,动作透着拘谨,眼神时不时警惕地瞟向四周,尤其是对碗里那酱红色的鱼肉,充满了抗拒。
左玉一眼就看出,和他们一样,是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