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文又谈他如何得以结识邵哲,以及一见便成莫逆的经过。当然也提到了邵哲的建议‐‐藏匿亡命,原是游侠一道中司空见惯的事。但朱文入门的日子到底还浅,所以总觉得邵哲的办法,不可思议!就此刻谈起来,他依然不免有诧为奇事的表情。
刘端默默喝着酒,神情颇不开朗,好久才说:&ldo;当初你去得太匆促了些!应该先把案情弄清楚,再好好策划,上策如何,中策如何?按部就班去做。一策不成,还有一策。路该越走越宽,不能越走越窄。&rdo;
撇开师父的官司不谈。朱文觉得刘端这番话,真是药石良言,足以增长阅历。但就事论事,刘端认为眼前已走上了一条窄路,这是个不容忽视的警告,必须得回顾一下了。
从起解那天早晨,在阳虚的宾馆,初见师父开始。一直想到与缇萦在月下话别为止,朱文越想越不解刘端的话!在他看来,各方面都有进境,路子是越走越宽,何言越走越窄?
这是必须得问个清楚的。&ldo;刘公!&rdo;他十分困惑地,&ldo;我细细思量了一遍‐‐也许,人不易自知。路窄之说,还请详示!&rdo;
刘端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ldo;兄弟!&rdo;拍着他的肩说,&ldo;你人是绝顶聪明,此路毕竟走得还不多!换了别人,我让他纳闷去。是你,我教你吧!&rdo;
&ldo;是!&rdo;朱文双手着地,很恭敬地说:&ldo;谨候教!&rdo;
&ldo;我问你,要救令师,原有几条路?&rdo;
朱文想了想答道:&ldo;两条!&rdo;
&ldo;对了,两条!&rdo;刘端极从容地分析,&ldo;一条就是现在所走的,入狱归入狱,打点归打点。还有一条,就是你所说,令师不肯去的,根本不入狱。亡命归亡命,打点归打点……&rdo;
&ldo;恕我无礼!&rdo;朱文急忙插嘴问道:&ldo;如何亡命了还要打点?&rdo;
&ldo;当然要打点!不能一辈子不出头,做个黑人。打点销案啊!&rdo;
&ldo;啊!&rdo;朱文如梦初醒,倾心佩服,&ldo;有理,有理!&rdo;
&ldo;可是到了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就算令师肯听从邵哲的办法,也不能这么做了!两条路走得剩了一条路,岂非越走越窄?&rdo;
何以说是邵哲的办法行不通了呢?对了!朱文想到了,&ldo;刘公,我懂了!&rdo;他说,&ldo;有石风的关系,有周森前辈的关系,倘照邵公的办法,必致连累艾全和杨宽,在江湖上说不过去!&rdo;
&ldo;着啊!孺子可教!&rdo;刘端很高兴地喝了口酒,&ldo;亡命自然是下策,但不得不以此作为最后退步。预先想得到此,便不必多事找许多牵制,今日之下,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前后因果利害关系,朱文想到这时才算明白,路真的是越走越窄了!&ldo;廷尉衙门这一关过不去,师父在那高墙囹圄之中,插翅难飞。一想到此,忧心如焚,脸色大变。
刘端看他这副神情,便又开了教训:&ldo;兄弟,你这样子就不像我道中人了!凡事须看得破闯得出。又怕又着急,算个什么?&rdo;
这话说得朱文大为羞惭。此道中人,讲究的是豪气,看得世间事无不轻而易举。生死之际,更需视如无事。必须有这样的气概和修养,才能卓然出头于游侠之中。如果遇事忧虑,踌躇不安,在旁人看来,便是胆小如鼠的明证,会遭受无可辩解的蔑视。
朱文年轻好胜,而且他亦无生不是那种委琐看不开的人,所以对于刘端的话,不但羞惭,而且不服气。于是立刻把头一扬,眉目展开地表示毫不在乎的劲头。
&ldo;这才对!&rdo;刘端又抚着他的背说,&ldo;越是不畏难,越是无难事。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要说眼前总还有条窄路好走,就是没有路,不也得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rdo;
朱文深深点头。这却不是敷衍刘端,确是接受了他的鼓励。
&ldo;你也别忘了,邵哲许了你想办法,也许他还有第三条路。&rdo;
提起邵哲,朱文的兴致又来了。&ldo;刘公!&rdo;他问,&ldo;想来你对此君,必所深知。可能说些我听?&rdo;
&ldo;我还不够资格对他有所深知。&rdo;这就是说,邵哲在游侠的秘密组织中,比刘端的地位高。&ldo;不过,&rdo;刘端又说,&ldo;对他的为人,我倒听说过,此君可说是个怪人,起居无节,性情孤傲,常发奇想‐‐有时候,他的奇想,还颇管用。总之,他是战国的策士一流人物,当今之世,殊为罕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