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本座就去您的识海找您了。”
魔种可助他元神离体,潜入谢景行的识海。
之前还在儒宗时,谢景行一至金丹,他就三番五次地造访,霸占了圣人的识海。他们神魂、性命皆双修过,谢景行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被逼迫着看着他的脸。
如今主人意识未醒,识海知道拦不住他,只能躺平认命,任由他来去自如。
殷无极敛起黑袍,走在平日混沌的识海中,却觉这一次有些不同。
谢景行的识海广阔,几乎容纳五洲十三岛。
因为他曾为圣人境,心中有着红尘万里,大千世界。圣人心忧天下,仙门事务,儒门兴衰,乃至五洲十三岛的存亡,皆在他心怀。
大魔走马观花似的看了看,却只见表层之上,是修界山川的幻影,是红尘碌碌,人间烟火,是仙门升平,礼乐大同。
这一切,皆符合世人对圣人的定义,仁德雅正,毫无瑕疵,堪为修界表率。
殷无极却没有在这里,找到师尊的元神。
他思忖半晌,却是笑了:“真是稀奇,圣人的心,竟然不在世人这里,您究竟在想什么啊。”
他的唇上带着三分笑,分花拂柳,向着识海深处走去。
殷无极又在变换的虚影中,看到许多熟悉的人。
山水间坐而论道的儒门三相,挑战圣人的剑神叶轻舟,禅山会友的仙门三圣,稷下学宫的百家争鸣,一切皆欣欣向荣。
他甚至还见到前任魔尊,看圣人出山海,涤万魔,剑斩狂徒。
圣人谢衍的功绩,世人早已传唱过千万遍。
有人说他平衡仙门权柄,开仙门太平盛世,乃中兴之主。
有人说他嫉恶如仇,一剑斩去世间所有不正、不平、不公。
有人说他公正无私,定下仙门律令,道德无暇,堪为表率。
无论世人如何描摹勾勒,谢云霁,早就成为了神坛本身。
他犹如仙神的背影,是仙门的定海神针,亦是盛世的象征。
无论是妖,还是魔,皆是畏他的剑,惧他的威名。就算他身故,也会引人忌惮怀念,久久不能释怀。
殷无极非常耐心地,一点一点地看过去,却无法从这些光明雅正的记忆之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有关他的一切回忆,都被圣人刻意抹去了。
正如那一年,他下令焚毁圣人弟子“无涯君”的记载,让他在仙门,成为了一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禁忌。
谢云霁的识海多宽广啊,甚至容下了只见过一次的凡人。他又是多么残忍,连他的一个背影都容不下。
大魔明明笑着,心中却痛的要命,自语道:“谢云霁,你可真绝情,我难道,连在你识海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殷无极心绪一变,刚刚露出些许疯狂神色,识海内又风云变幻。
可他还有理智,记得上回这般折腾时,谢景行元神的难受反应。他忍着深重的破坏欲,一拂袖,挥散那些独独缺了他的恼人幻象。
直到他穿过重重迷雾,走到大地的一条裂隙面前。
他捂着脸笑了,几近癫狂:“竟然是这里。”
“九幽大狱。”
殷无极想起被关在九幽之下的日日夜夜,眸色越发晦暗,像是干涸的血。
他负手站在裂隙前,自嘲道:“本座是该庆幸,圣人还保存着一点与本座相关的记忆,还是该恼怒,您在记忆的最深处,也还是心心念念要关本座一辈子?”
无人回答。
他始终未曾找到谢云霁的元神,唯一没有去过的,恐怕只有九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