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超于躯体的修为冲击着他的灵脉,若非魂魄的境界护住全身灵脉灵骨,又提前淬体除冗余道基。否则,灌顶的修为刚过合体,他的身体就会崩裂。
“你现在的躯体,会被圣人修为重塑。”
天魂警告他:“挫骨扬灰的感觉,你可能还要再体验一遍,若真的受不住,就睡过去吧,去识海里。我会保你无恙。”
谢景行跪坐在榻上,长袖逶迤,汗湿重衣。他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哀鸣,没有一处不痛,却是生生咬着牙,忍了下来。
“这是你,教我找个舒服的地方呆着的……缘故……果然……先见之明。”
“灭绝五感之苦,天雷加身之罪,又是如今裂骨切肤之痛……”天魂看着他忍耐痛苦的神情,叹息着道,“五百年前设下重重棋局,算计了天道,也算计了自己,又是何苦?”
灵脉里的灵气在暴动,谢景行痛的爬都爬不起来,却还有闲心与逐渐化为白色灵流的天魂笑谈:“结、结界立了吗?别把别崖给招来……这样怪狼狈的……不好看……”
“我去了一趟,骗他睡着了。”天魂心里补充,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那就好。”谢景行这才松了牙关,发出痛楚的喘。
“……”他的主魂是真的倔的很。合魂这么痛苦的事情,也要讲为人师表的风度。
谢景行已经听不见他的自言自语了,汗水模糊了眼帘,骨肉正在被极为精纯的修为碾碎又重塑,属于圣人谢衍的灵流在他的经脉里肆虐。
若不是本属同源,又是取回修为而不是真正的灌顶,怕是方才就死过数回了。
天魂看着倒在床上的青年,周身暴动的修为不断让他的躯体崩裂又修复。血从他雪色的衣衫上渗出,将床榻濡染,而那具凡躯病骨,更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淬炼中,逐渐显得肌骨通透,接近当年圣人道体,蕴着淡淡的儒道之灵妙。
“去吧,去识海里,去见一见他,解开你最后的心结。”
天魂的面貌已经全然模糊,逐步化为清透的白色灵流,向着床榻上的青年融去。
他的意识坠入了识海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红尘卷的神魂印记,也在他的掌心渐渐浮现。
*
寒江之上,唯有孤舟飘摇。天地飞白。
少年的身躯带着温暖的热度,依偎在白衣先生的身侧,像是许多年前那样。
白衣圣人揽着他,躯体却猛然一震,七情六欲在他早已空空的躯壳中沸腾。
刹那间,意识补全,他再睁眼时,已是天下至圣。
圣人怔然片刻,感觉到指尖的体温的烫热。
他顿了顿,把少年从身上轻轻推开,手指从他的发间落下时,久违地感觉到那流水一样的触感。
他无奈地叹:“别崖,你又不听话了。”
换做从前九幽底下,他这般口气,恐怕又是要熬鹰驯兽,驯服那个疯魔的魔道帝君了。
可江上雪霁风消,时序轮转,却是秋波。
殷无极贪恋他的怀抱。哪怕他心中知晓,这些天人五衰,老病孤舟,皆是他之恶。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他竟是膝行两步,带着少年人的莽撞与热情,径直欺身上去。
“先生,我怎么不听话了?”殷无极双手撑在白衣圣贤的两侧,把他逼到孤舟的角落,迫使他的背抵着船头。
那宽肩窄腰的少年郎,竟然有着把当世圣人笼罩的气魄。
“我叫你别危崖,你听了吗?”被他这么冒犯,圣人的脾气还是很好。
“我……”
“你没有,你这一生,都行走在危崖边,随时都会摔下去。”谢衍轻叹一声,“你可知道,在为师眼中,你这数千年来到底有多难过,我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
“罢了。”谢衍顿了顿,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