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刚刚孵化的怪鸟。
它破开宫墙,闯入空荡的街道之上,硕大的翅膀占据了半条长街,只要随便一扑腾,就能掀起狂岚。而那瞳孔映出那些渺小的人族,好像是在望着一个盆景,里面都是乱窜的蚂蚁。
它翅膀的缝隙之中钻出小型的怪鸟,用尖尖的喙捕食,扑向城池之中,撕扯着早已化为人傀的百姓。钩爪刮破人皮,却只露出絮状的果肉,让他极为暴躁不安,发出渴饮鲜血的嘶鸣。
它诞生的太迟,以至于血肉都被早生于他的人面树抢去,正是最愤怒的时候。
而在这人鬼两界交汇之处,无论何种大能,气息都比不过这浓深的鬼气。
所以,这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怪鸟,正好一头扎进了正在叙旧的大能面前,也许是因为未启灵智,它见到这三人时,闻到了丰盈的血肉气息,便高高兴兴地扑了上来。
“真是蠢鸟。”殷无极拇指一推无涯剑,原本收敛极好的魔气,却是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只是一瞬间,就焚尽了这长街之上的所有妖邪。
他的魔气破坏性极强,哪怕拆了半条街也面不改色,只是偏了偏头,笑的恣睢,便是要随手一剑,教一教这莽撞的妖祸如何做妖。
“不必城主出手。”天行君打开手中书册,书页无风自动翻动,眼中似有沟通天地的奥妙神色,他道:“此乃南疆妖祸,怨气太重,以封印为佳。”
妖祸身上的漆黑气息,如抽丝一般被尽数吸到书页之中,让那翻开的一页被染成漆黑。
不多时,那妖鸟便无法维持形态,身体上覆盖的血肉碎成了砂砾,随风化去,余下一副森然的骨骼。
他一低眸,扯下那一页纸,让其在风中燃为灰烬。
“看来游历经过此处,也不是没有收获,又多了一种禁术需要记载。”
传闻天行君手中的书册中,记载着数量极多的禁术,得到者便可无敌于天下,大抵指的就是他现在拿着的那一本。
“幕后之人?”
“如谢宗主所想。”
“如我所想?”谢景行道:“南疆巫族?”
“可见过枯木道人?”天行君问道:“被你逐出仙门的那个。”
“见过。”
“他就是个傀儡罢了。”白衣散修走到妖鸟的骨骼面前,从颅骨处取出一枚红色的妖丹,随手抛给他。
殷无极伸手一接,魔气与妖丹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响声,那是火属性的妖丹被魔气全然压制的证明。他单手一拢,不过用指腹摩挲一番,便是生生抹去上面未尽的怨念。
“这是是天生畸形的妖凤,放在凤族里,连父母都不会认。”殷无极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有几分冰冷。
“正因如此,死后才会有如此滔天怨气,刚好做妖引,培植妖祸。”谢景行叹息一声。“它与人面树树枝一样,都是产自南疆的‘引’。”
殷无极的眉眼凌厉,可望着师尊的时候,却莫名柔和几分。
他把妖丹放在他手心,温声道:“虽说不是上好的火凤内丹,但是雕琢一下,也能用来做灯芯,照个明还是不错的。”
天行君平静道:“我这里有蛟龙的眼睛与腾蛇的皮。”
这都是些恶物,妖引在怨气中浸泡着,已经成了一方大患。
事到如今,除却他们这些外来者,城中应当没有活物了,尽是些人面果化为的走尸,营造着王都还是人界,而非妖窟的假象。
谢景行捏着那一枚火凤的内丹,脸上看不出情绪,显然是在思考南疆之事。
于仙门来说,妖巫混居,极其排外,南疆无疑是一块近乎蛮荒的地带,历任仙门之主,除却平乱,都不会在那里花太多功夫。
天行君见他沉思,耐心地等他回神,然后微微笑道:“我本就是路过此地,救下你的门人,应当抵了你上次款待我的好茶。”随后,他一合书本,莞尔。“破除此地术法之事,有你在,我便不插手了。”
“赶时间?”
“养了一只可爱的猫儿,见我不在,会闹翻天的。”他说出这句话时,那淡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人性。
殷无极的神情又微妙了几分,想起总是冷着一张脸,杀气重的仿佛行走的人间凶器的属下,忍俊不禁。
他摇头,又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道:“野猫的爪子利的很,初时容易反噬,一旦养熟了,就没那么容易丢掉了,望君注意。”
“我知道了,多谢。”天行君听进去了,向他欠了欠身,将手覆在心口,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他低垂了眼眸,仿佛在说一个预言,道:“今后,他便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