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
沈游之不知这能制住渡劫期的术法从何而来,有何底细,却也一时挣脱不了束缚,只能硬抗他这一击。而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示弱,面上却一直带着鄙夷讽刺的笑,早已经做好了重伤的觉悟。
风飘凌见状,目眦欲裂,低吼一声:“宋、澜——”
当啷。
拂尘如电的一击,被一把斜插入地面的剑刚好挡下,剑柄仍在微颤,犹如秋水洗练,却将这杀招化于无形。
剑柄之上,刻着一个叶字。是叶轻舟的佩剑“千里”。
沈游之侧头,墨色长发的发尾被拂尘与剑气对撞的风削去半截,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容上,亦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被暗算,护身灵气一瞬间消失,若叶轻舟不挡这一剑,他怕是讨不了好。
沈游之视线接触到那一把剑,面上浮现几丝动容。
他从未想到,叶轻舟当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拼命护住他。
宋澜缓缓地移开眼,看向犹在喘息的师弟。
叶轻舟半跪在地上,好像在抵抗那不知名的术法,他的手指仍然保持着捏出剑诀的动作,鬓发几乎汗湿。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的好师弟啊。”宋澜怒极之下,神色宛如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语气却极度不善,“为兄惩戒不听话的宗门,我的师弟却在背后拆台,好,当真是好!”
叶轻舟生得一副侠肝义胆,自然是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是做出这样事情的是他的师兄,几乎是把他带大的师兄,所以面上也出现几分痛惜:“师兄,你不该如此,从前你嫉恶如仇,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恶?”宋澜重复了一遍,道:“这五百年来,我处处为仙门,殚精竭虑,恶在哪里?”
叶轻舟似乎不肯正面说他的不是,于是支剑撑着身体,沉默半晌,道:“师兄,无论你要做什么事,就此打住吧,仙门应当按规矩办事,你……”
“规矩?谁的规矩?”那身着阴阳游鱼道袍的男子走下高台,站在跪地不语的师弟面前,声音骤然一变,竟是高昂起来,“是我宋澜的规矩,还是先圣人谢衍的规矩?”
饮冰楼楼主江映雪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神色极是复杂,似乎没想到他连盟友也会控制。
一向嫉恶如仇的了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竟然也保持了沉默。
叶轻舟几近挣扎之下,道:“师兄,不要再践踏圣人留下的公义了。”
“先圣人,哈哈哈哈,先圣人谢衍,一个坠天而死的圣人,凭什么压在我头上数千年,他留下的条条框框,凭什么限制我的权力?你们,又凭什么每次都抬出他来反对我,告诉我,这才是圣人之道,你要听从?”
“五百年过去,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没忘记过他吧?”
“我哪怕作为仙门之首,也不过是他的替代品,是个摆设,永远及不上他谢衍,对不对?”
众人寂静,可越是静默不言,越是会激怒他。
宋澜逐一看去,却是笑容满面,“韩宗主?当年诸子百家之乱,是他把你们治的俯首帖耳,一切以他儒门为尊,哪怕他死了,你们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吧?”
韩宗主沉默以对,他毒舌也是会看情况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刺激宋澜。
“墨宗主、李宗主,你们墨家、兵家,是不是整天都在想——我这样的人,不配治理仙门,及不上圣人谢衍?”
宋澜执着拂尘从主位上走下来,看着“明镜高悬”四字牌匾,冷冷一笑,竟是一扬拂尘,让其从高空坠下。
牌匾裂为三段,然后他抬脚踏了上去,近乎快意。
“今日起,仙门不再有明镜高悬。”
宋澜负手,几乎悲悯地看向对他怒目而视的儒道各宗主长老,淡淡地道:“有的只是,以我为尊。”
“狂妄!”沈游之怒斥道。
“书生啊书生,你们不会真的觉得,先圣人留下的东西是对的吧?”
“遥想上古时代,修真界杀人夺宝是常事,争夺资源也从不虚与委蛇,能者居之,优胜劣汰。就是这样的规则,才造就了一代至强者,才有上古洪荒的仙神行于地上,他们都足够强悍,触碰天门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谢衍,那个伪君子干了什么?”宋澜冷笑一声,道:“他竟然认为,弱者也是可以在修真界生存的,仙门需要制定法度,维护稳定与公义,把强者肆意妄为的权力关入笼中,以此来保护那些,我等一脚就能踏碎的孱弱之辈!”
“在我看来,圣人谢衍沽名钓誉,虚伪至极,不堪为圣!”
他似笑非笑,继续道:“强者本就应该占据最多的资源,如果不是这样,又何来上中下宗门之别?实力差距本就存在,非要以所谓仙门律令,勒住强者的脖子,让弱者苟延残喘,可笑,这只是一种无用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