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踢遍了流离城的所有场子。
此地天高皇帝远,本就带着蛮荒的匪气,若是想把魔修的势力从流离城清出去,那就要比比谁拳头硬。
而殷无极这尊煞神,竟是执着圣人令,提着剑,一家一家地把流离城中的仙门势力“请”出来。
有的是半夜被从侍妾被窝里拖出来的,一身酒色之气,衣不蔽体,半点不体面。
有的被搅合了酒宴,赶走了客人,里子面子丢了干净,还没等到发怒,便腿一软跪在了圣人令的威慑下。
还有人在边境呆了太久,不知天高地厚,见殷无极只带了个魔修萧珩,便想扣押圣人弟子,做着向圣人讨赎金的美梦。
殷无极可不和他们讲道理,反抗的皆镇压,闹的最厉害的就脑袋搬家。
看着血溅五步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人不敢闹了,殷无极却又温文尔雅地把他们“请”进了自己的队伍里,让自己的清理行动更声势浩大,不多时便掀翻了半座城。
风雨欲来,满城震动。
作为仙门边境重镇,流离城早就从底子里烂透,被魔修渗透完毕,浑然背离当初立城时,“贸易互通有无”的初衷。
既然已经成了对方的利器,那么不如毁了重来。
殷无极手握着账本和圣人令,像是一阵暴风骤雨,转瞬席卷了整个流离城。而他的身后,却也跟上了一串长长的队伍,皆是哭丧着脸的仙修,战战兢兢地看着圣人弟子的背影。
殷无极的手里,攥着的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啊。
殷无极知晓不知道多少与魔洲勾勾搭搭的仙门修士,正在给自家宗门写信,八百里加急。
半日后,这些雪片一样的信件就会抵达微茫山,被呈上圣人谢衍的案牍。
但他不在乎。不如说,他是故意的。
“若是师尊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殷无极还有心情这么想着,“我已经近百年没忤逆他了,谢云霁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啊?”
他会发怒吗?他的面具会碎裂吗?会责怪他吗?
若是当真骂了他,罚了他,可要好好将那副神情收藏到记忆里,时不时回味一番,也没白惹他一遭。
殷无极执着剑走进了城主府邸。
他剑未出鞘,而是以剑鞘击退守卫之人,扫倒一片。
可在对方亮了兵器时扑来时,殷无极却像是正合心意,抬起头,若有若无地嗤笑一声:“记好了,是你们先拔的剑。”
霎时间,无涯剑出鞘,削金断玉,更是衬得他眉目冷厉无情。
一城震颤。
萧珩枪出如游龙,替他清扫身后的杂碎。
他看到了之前在客栈挑衅的一高一矮两个魔修,如今却跪在他的面前,像狗一样爬着,连连磕头求饶,裤裆一片腥臊味。
旁人予他胯下之辱,他一时忍下,此时却断然没有慈悲之情,而是奉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萧珩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枪尖划出一个半弧,满不正经地道:“风水轮流转,两位,黄泉路上走好啊。”
“萧珩小儿——得志便猖狂!啊……”那人猛地抬起头,还未说完,嗓子眼便被一点殷红刺破,他倒了下去。
萧珩的枪太快了,快到夺了他的命,还让人有种自己仍然活着的错觉。
“得志?”萧珩觉得荒唐,只是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笑了,“平一城又如何?吾志不可尽也。”
他要厉兵秣马平天下,他想要提携玉龙为君死,可又有谁能成他的君呢?
可惜,尸首已经不会给他回答了。
萧珩提起枪,只觉得黑云压城,天外有漠漠青光,这暗淡的世道再无英雄可言。
不,也许还有一个。萧珩顺着正门大路的方向,看向那个逆光的人影。
玄衣广袖猎猎当风,带来的是毁灭还是变革?
殷无极天生就是要操弄风云的人物,仙门这座舞台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了。就算他的师尊是圣人谢衍,也是一样。
殷无极玄色描金的长靴踏过流离城主的背,浑然不顾那人被如虹剑气刺的呜咽求饶。
他好歹也算个修士,被派来做这天高皇帝远的掌事城主,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