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张弓搭箭,手臂拉弦至满月。
一支追魂索命的箭,携着一束灼灼的火,刹那间划破长空。
箭追着那守将而去,哪怕那魔修及时抵挡,可过于碾压的境界,要那羽箭刺穿他的三层防御法器,摧枯拉朽般破去他护体魔气,然后,直中他的心口。
那名为安和的守将,一箭即倒,转瞬间被大魔之火烧为灰烬。
“中了——”他听见耳畔是魔兵的高呼,声震层云,“殿下战无不胜!”
殷无极的火极是霸道,只要一时不慎,让其附着于身上,就会转瞬间被挫骨扬灰。而那魔气之火哪怕离了殷无极,也亦然随他之意而动,像是无害之萤火,在这东南城门之上漂浮着。
可那密度太大了,哪怕只是衣角碰到一下,那城楼上的魔修,都会转瞬化为一簇火,一瞬间被燃尽。不多时,城楼之上,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
城中之人纷纷向天望去,却见一簇黑火将半边天际灼的大亮,焰心是红赤之色,一瞬间席卷那南部魔洲的天空。
殷无极还保持着拉弦的姿势,他笑着,用手弹了一下空弦,铮然有声。
“当然会中。”他心里想:“当年我可是手腕上悬着沙袋,拉足足一千石的弓,去射那荷花上的蜻蜓翅膀,若是射落了花瓣,他还会说我不懂风雅,要用戒尺敲我的后背……”
夏日的莲花池中,白衣先生载着少年,泛舟行过荷叶田田。
那位曾经的天问先生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对你的要求高,是对你的期望足够高,唯有今日努力,你未来才不会吃太多苦。”
当年的他,并不懂为何谢衍对他的要求那么高,四书五经,君子六艺,儒兵墨法,天工机甲,他样样都必须做到最好,就好像差上一点儿都不行。
千年前,谢衍便将一切算中。
他号天问先生,莫不是早就知道他命中注定入魔,早已预料到今日之相隔万里,那些在和平的仙门毫无用武之地的技艺,最终,都将成为他在北渊洲征战杀伐的利刃。
可他依然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他。
原来他的师父,是真的把他当做身上落下的骨肉,当做世上至亲之人。
那些疼爱,那些关切,那些藏在严厉要求之下的谆谆教诲,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唯有真正离开他,走过一段艰难险阻的人生路,再回首看去时,才会重新想起。
殷无极用力地呼吸了一口魔洲带着血腥气的风,将记忆之中染在白衣上的莲香压回心底。
渡劫的大魔,一出手就是丝毫不讲道理。他的境界已至渡劫,自然也得渡劫老祖来拦他,而这座城中最高修为,不过是方才通过政变上位的原副城主,境界才大乘初期。
凭这城墙之上的庸人,想要制止他夺城,简直是发梦。
这斩将之功,他不打算让给手下,而是收入囊中。
“大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耳边传来嘹亮号角声。“投降不杀——”
“麻烦都清理完了,咱们的前锋,看上去也挺争气啊。”殷无极随意看向赫连景与他的精锐小队,发现他们驾驭魔兽机关甲,几乎将那些迎战的守城兵屠戮殆尽,心中满意。“走吧,随我进城。”
东南城门,本该是最坚固的防御,被无数结界与防御阵法笼罩,但当那古朴的凶剑被殷无极挥动时,一道剑光便向那城门斩去。
他剑出洪荒,连雷劫也能斩开,何况这一小小城门。
城门轰然崩裂,碎成石块。
而为首之大魔,玄衣披甲,长发高高束起,便于行动。墨色的发尾在腰部一扫一扫,他行止之间,比起一名斩将夺旗的将领,更像是生而为魔中之魔,手腕一转,眉眼微扬,皆是一股狂傲的风流。
“东南城破,西南破,北面城门也危险了——”
“他们、他们进城了——”
龙隐城不久前才经历过内部动荡,那时,城中杀得人都能把地上的石砖用血洗一遍,还没到半年呢,便又有敌人入城了。
这乱世,只要是被破的城,皆是没有好命。这些暴戾恣睢的大魔修,才不懂治理,脑子里只有掠夺。他们但凡入城,几乎都是要把原住民屠上一遍,搜刮他们的家财与美貌儿女,再把失败方的平民充入奴籍。
龙隐城平民百姓纷纷避回家中,匆匆收拾着自己家的值钱物品,战战兢兢地藏着,试图避开入城乱军最凶狠的时刻,在这弱肉强食的北渊,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谁又会在乎,自己踩死了一只蝼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