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中,我们这些从启明城出来的人,被私底下称作‘启明党人’。”
程潇身着墨绿色便装,笑着拨弄箜篌,“哪怕你我并无结党之意,只是私下有些交情,在旁人眼中,早就是一伙的了。”
“启明党人。”赫连景沉吟片刻,紧紧皱紧眉头,“但是,从启明城踏出的,并非只有你与我。萧珩、凤流霜……”
“谁不知道,陛下对凤楼主想做的事情,从来都是默许的态度。正因为如此,凤流霜对其他几乎无欲无求,监察天下,一心为陛下办事。”
“凤流霜自然不会有二心,她想要的,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任何魔尊能给。除非……”
赫连景明白凤流霜的行事作风,与她写在明面上的愿望。而他这个除非之后,也隐藏着未尽之意。
但以他的谨言慎行,是不会将“彼可取而代之”说出口的。
“至于萧大帅……”程潇奏乐,却在提及他的名字时,箜篌绷断了弦。他意味深长地抬眼,“从启明城时期,狼王萧珩与我等,就不是一道人。”
“陛下有意在朝中,保留截然不同的两派。虽然平日里会互相扯后腿,但陛下需要兼听,故而并不禁止我等对立,反正,他压得住群臣。”
“所以,左相陆机,右相程潇。你们二人争阁首,为制衡。”赫连景将手放在膝上,声音平淡,“同理,我是陛下用来制衡萧大帅的棋子,他不会乐见,我与萧大帅的关系很好,所以……”
“但是在魔宫截下他,刻意激怒,是不是明显了点。”
“我没得选。”
“在下与陆相的关系就不错。”程潇道。
“陆相心如明镜,知晓如今朝中格局的微妙之处,也不会破坏这种平衡。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下与陆相相处却不交心,还算轻松。”
“当然,若是关系更好些,特意把财政和吏治大权分给我们二人的陛下,就要不悦了。”
“夜深了,不打扰程相。”赫连景起身,拂衣,似乎打算告辞。
程潇似乎也醉了,他盘膝坐在坐榻上,眼眸朦胧,却道:“赫连将军,你无论多么谨言慎行,但中央禁军塞了太多的朝中子弟……当初随着陛下打天下的那一批人,如今或多或少,都有后辈了。”
“你要把持住禁军,就得卖他们的面子。你要均衡利益,就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背地里做什么,你若是管束不当,背负责任的可是你……”
他举盏对月:“只有你表演出孤直的模样,是没用的,尾大不掉,可要注意了……”
*
朝中暗流并未停歇,只不过殷无极镇着,不会闹到明面上。他也是北渊众魔的最大公约数。
又一月,殷无极收到了一封来自南疆妖族的邀请函。
在他还是仙门无涯君的时候,就曾经带着圣人令入南疆,帮助妖族打退巫族,与之修好。因为他打下的基础,妖族与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
如今他身为北渊魔君,妖族使者仙门大比上见到他后,就一直有意与他结盟。
此次,妖族下了正式文书,邀魔君前去做客,殷无极自然应邀前去。当然,他并不是想结盟。
想要去南疆,要么借道仙门,走陆路。
要么从北渊的不归海出发,再跨越风波海,走海路。
陛下出行,仪仗和随行自然要提前筹备。陆机、程潇都纷纷放下手中事务,操持此事,甚至还在为备礼当朝吵了一架。
随行的魔兵也很在乎均衡,从中央禁军与萧珩的狼王军亲卫中都调走许多。殷无极既没有带萧珩,也没有带赫连景,而是挑了几个修为不错的将领随行。
“陛下,您至少把将夜带着啊。”陆机见他又裁撤了一番仪仗,显然是要低调出行,连忙道。
“去一趟妖族而已,都是老朋友了,此行只是拜访,不要给对方本座是去结盟的错觉。”殷无极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