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归来的钟声响起时,一身深蓝色常服的萧珩在府邸的庭院里架起碳炉,正细细炙一只肥嫩的小羊。
庭院空旷无人,唯有一轮幽冷的明月悬在高空。九重天压抑,君王不在,空悬的王座,镇不住魔宫的暗流。
萧珩盘膝坐在炉边,手腕灵活,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一转,指向滋滋冒油的烤羊,稳稳当当地片下汁水满溢的肉片。
他用手捏起一片,嚼着烤到薄脆的带皮羊肉,浑然是在家养老,享受生活的态度。
他端起酒盏,有滋有味地饮着,对月相邀,似乎在和什么人共论兵法。
钟声惊梦,萧珩啧了一声,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魔宫如今风雨将至,萧珩这名手握兵符的实权大帅在家赋闲,当然是因为政治斗争。
没有殷无极的命令,没人敢动他;他若是不自我约束,也人人都猜疑他。
何况,无论是动机还是证据,条条皆指向他,让他里外不是人。
为了不让局势更乱,萧珩不能再代替殷无极管控魔宫,在安排完赴风波海搜寻殷无极踪迹与向仙门求援两项要事后,他面对魔宫众臣的猜疑,明智地选择回到将军府,闭门谢客,暂时给局面熄火。
萧珩当然可以不退这一步,他手里有魔君令,也有君王所赐佩剑,谁都不能逼他退回将军府。但是,等到殷无极回来,他这样的态度就会让君王更加猜忌。
萧珩在等殷无极归来,期间,无论是谁来拜访他,他都不见。
说的好听些,是萧珩主动谢客;说难听点,这就是实质性的禁足。
萧珩当然明白,将军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中央禁军,负责看管他的是赫连景,正如他们在军权上的互相制衡。
萧珩倒空了酒坛,发觉涓滴不剩。而他身侧,已经堆上了小山一样的酒坛。
他醉意上涌:“没酒了,酒来!”
听到主人醉后呼唤,一名侍女无声无息地走来,抱上两坛酒,送到将军身侧。
“大帅,魔宫消息,陛下回来了。”侍女半跪在他的身侧,为酒过三巡的萧珩倒酒。
“回来了?回来了好。”萧珩眼皮也不抬,似乎是真的醉了,抱着空酒坛仰倒在火炉边,脸上还浮动着火的光与影。
萧珩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道:“哥就不去接你了。”
侍女的眉眼一动,倒完了酒,她本想离去,却听萧珩喊住她,道:“且慢。”
那本该醉死炉边的魔宫元帅,此时睁开冷酷的琥珀色瞳孔,嘴上却是无所谓的笑容,道:“和凤流霜说声,甭盯着老子,没劲。”
侍女身影一僵,又见萧珩侧过头,长发颇为野性地披散着,遮不住他俊逸的脸。他琥珀色的瞳孔紧缩着,下颌的弧度锋利,流露着冷厉的寒光。
嗜血的狼无论表现的有多闲散倦怠,都不容小觑。狼就是狼。
征战沙场的将帅衣襟大敞,露出肌肉紧实的蜜色胸膛,嗤笑一声:“要盯着老子,叫你们凤楼主自己来。”
他指了指地面,无所谓道:“得她自个站在这儿骂我,规格才够。”
侍女沉默着,在黑夜中退下了。
萧珩也不为难,端着侍女倒好的酒,将其浇入火堆之中。这酒,他自然涓滴没碰。
看着火苗登时窜起,萧珩的神情也忽明忽灭,沉默良久,他像是自嘲,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今夜的客人不止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