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会在即,来自五洲十三岛的修士不远万里,奔赴长临城。
墨家作为东道主,整个宗门忙得脚不沾地。为此,墨非特地请来东巡途中的圣人,为百家论道压阵。
明日是百家论道的首战,谢衍似乎并无过多干涉之意,除了初时开了几个小会,把事情布置下去,余下时间全都在尚贤山庄闭门不出,陪着帝尊。
城中太平无事,传到他这里的消息,都是一切有条不紊在进行,谢衍信任墨家的守备,也就不去插手。
殷无极近日有些嗜睡,大抵是觉得最近长临城有些闷得慌,无端压抑。
正是晚间清风吹拂时候,清风轩四下无人。魔君恢复真身,玄袍闲散,美人如秋海棠眠于红木软榻上,满头青丝散落,如同烟云流水。
幽暗的夜色扩张着,他梦的也不甚安稳。
陆离的梦境呼啸而过,殷无极玄袍逶迤于地,端然跪坐于蒲团上,在早已焚于大火中的见微私塾里,独对深秋寒月。
他捧着满怀的信纸,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情诗,这思念却无从寄出。
白衣先生提着一盏琉璃灯,如同幽影走过廊下。
殷无极抬头,梦中的谢衍同样也投来漠漠的目光。
他的容貌依旧年轻,白衣如雪飘飞,如闲云野鹤孤绝。他垂在脸庞两侧的长发,却染上丝缕霜白。
这如同一个不祥的预言。
“别崖,为师来看看你。”谢衍的声音有些温柔缥缈,像是捉不住的风。
殷无极的呼吸都迟滞了,他尚且惶然:
谢云霁怎么会老呢?
他明明是圣中之圣,他不会老的!
“……我忘了,于你而言,为师不过闲人而已。”
白衣圣人伸出一指,点在他眉心,留下朱砂的痕迹,垂眸道:“莫思,勿念,不梦闲人。”
殷无极陡然惊醒,他起身,才发现自己在袖里乾坤藏了许久的信纸,竟是不知何时解除了术法,层层叠叠覆在他的身上。
这是以他人生为蓝本,写下的千年长诗。
谢衍不知何时坐在他的身侧,正一张张翻看他的诗文与长信。
“原来,帝尊非是不写信,而是写了不寄出。”
谢衍展开一封烫金纸笺,上面写着他痴狂的爱语,狂妄,悖乱,痴念,几度删减,又折痕几道,作为废稿藏在了袖中,此时才意外呈现在他面前。
殷无极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他垂眸,轻声埋怨:“这只是意外,明明藏的好,袖里乾坤……怎么失效了?”
魔宫里,他为了青史避嫌,所以不留半点与谢衍有关的字迹,所以时时带在身边,藏的极深。
他本以为袖里乾坤足够安全了,谢衍又不会贸然翻动他随身的东西。
谁料到,这术法不知何时在梦中解除了,无数信纸差点把他给埋在里面,更是把心思全部卖给了师尊。一点也没剩下。
谢衍抬眸,想起禁制波动时的情形,似笑非笑:“你在梦里魔气波动异常,吾自然要陪伴身侧,防止你出现意外。”
谢衍性子霸道,并没有不能看信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