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负剑,停在三步之外。
殷无极停驻,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被分离出的神性。
天魂似乎处于一个空灵的境地,不见外物,眼中无他,亦无我。
他的容貌比起帝尊如今的疯癫模样,显得静美许多。
天魂双指拈花,似有禅意蕴藉。
佛偈一声,虚空有声音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施主本不信佛,魔性深重,身渡万魔,却非如来。施主为何要向佛家寻求答案?”
天魂面上浮现慈悲神色,他伸手接住一只停在指尖的蝴蝶,道:“向佛家求禅问道,是问往生。”
“施主想要往生?”
“我不往生。”天魂道,“本座问的是,万魔之往生,在何处?”
他声音落地,那声音寂静片刻,似乎无法回答。
魔道非仙道,在道统之中属于异类,或许说,低贱。他向道、向佛,皆是问不出答案。
诸天神佛,皆不愿渡魔。
“这世上没有渡魔的桥。”
他自语,“魔修在当今天道里,总是被放弃,被牺牲,被杀戮……为什么总是魔呢?从来如此,难道就是对的吗?”
“天不渡我,唯有自渡。可是,那座通向彼岸的桥在哪里?”
天魂拂衣起身,他披发跣足,帝袍松散,一段淋漓尽致的绝色。
他垂眸看着这荒原中央的菩提树。
它所笼罩的地方,光明,佛性,纤尘不染,宛然一片极乐之地,救赎之所。
这血海泱泱,难道只有能抵达这里的他,能得以往生?
他若离去,那些留在被天弃置的北渊,在最贫瘠的荒野中挣扎求存的魔,又该去往何处呢?
天魂的玄袍逶迤在沙地,身形寂寞,神色始终带着淡淡的悲悯。
那并非禅宗宣扬的佛法无边,世事皆苦;而是一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洞彻。
“我若离去,何人能接替我,将万魔渡往彼岸……”
天魂走过菩提树下,看向无尽荒原的残阳,听见血海涨潮的声音。“时候到了。”
天魂想罢,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檀木佛珠。
那是他常年供在大慈恩寺,用以镇压心魔的法器。
天魂纤细的睫羽如蝶翼掀起,赤眸无垢,本该无喜无悲的面容上,泛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若是抵达此处的只有我,不染纤尘的只有我,那伐了这菩提树,又如何?”
说罢,佛珠在天魂手中化为金刚钺刀,威严赫赫。
黑袍凌风的年轻君王神情慈悲,他执着法器,步履沉稳,走向这棵金光璀璨的菩提树。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对着菩提树拦腰斩下。
大树倾倒,金光暗淡,唯一的救赎被他亲手毁灭。
正是斩去一切执妄。
“道家有斩三尸,禅宗有破执妄,唯有儒道,教我入世。”
他道:“师尊曾教我,为万世开太平。世道浇漓,我不能独善其身,兼济天下,才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