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还没有融化圣人冰雪的躯壳,但是他的两肋已经生出裂隙。
迟早有一日,什么暴烈的东西会透体而出,圣人将不再是圣人。
等到那一天,他光耀万年的圣像会风化,悠久流传的神话会破灭,人们的敬仰来的轻易,走时也轻浮。他毁尽大道,散尽修为,连身前生后名也风流云散。
那时,真正的他能如何活着。活成墓碑上的名字,或者是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吗?
莲叶遮蔽了他们交叠的身影,谢衍在花下吻住他的唇,彻骨的缠绵。
殷无极被师尊拎着领子,强行按在了莲叶舟上。谢衍目如寒星,墨色长发却垂落如帘,遮下一片阴影。
“有人看着……”殷无极抱着谢衍纤瘦的脊背,无法从幽暗之中挣脱,他也不欲离开师尊的影子,身体发软,连反抗都不努力。
他小声提醒,却笑着勾起眼,丝丝缕缕地撩他,“您可别做太过分的事情……”
小舟穿梭过低垂莲花,谢衍冷笑一声,道:“怎么,帝尊既然做出引诱仙首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怎么又畏惧人看。何况,你之因果牵绊合该去彼岸往生了,留不了记忆,要看便看,怕他们作甚。”
谢衍只打算给不断作死的徒弟一个教训,结果殷无极这么哀哀戚戚一叫唤,反倒显的他这个做师父的看着衣冠楚楚,却不为人师表似的。
若是过去,他或许会顾忌些师道颜面,摆出正人君子作派,甚至还会替他拢好衣襟,斥几句胡闹。
现在,殷无极恼时唤他大名“谢云霁”,高兴时又挽着他的手腕唤“夫君”。
月有阴晴圆缺,他的心思却和月亮似的,时圆时缺,难辨的很。
谢衍还没想到该怎么教训他,却不料殷无极揽上他的脖颈,故作惊讶,“啊,师尊,背后……”
“哪里?”谢衍抬眸看去,却不料被徒弟翻身摁在身下,愣是输了一筹。
“您怎么这么好骗啊,我一诓骗,您就中招。”
殷无极笑着亲他朱色的唇珠,这是如水墨画的圣人身上,难得的一缕艳色。
“因为是我说的,所以您就不分辨了吗?魔可是很坏的哦。”
随即,软玉温香的美人躯体就覆上来,臂膀缠着他的腰,小腿勾着他的脚踝。
丝缕墨发蜿蜒在他的白衣上,旖旎绝色,连圣人刚硬的剑骨都发软,又被魔君笑着吻住脖颈。
“别闹的太过。”谢衍也没见愠色,默许了他的亲吻。
他看见莲叶的尽头,“别崖,待会出去,你还得变化掩饰一番。”
殷无极乐了,他想起自己假扮的身份,笑倒在圣人膝上,又仰头,促狭道:“圣人千里寻妻,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谢衍似笑非笑,把他按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旋,道:“反正圣人的传闻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条。”
在相拥中,他终于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活着的,还会呼吸,有温度,会笑闹,会和他矫情或者诓骗他,鲜活又明丽的小徒弟。
他的魂魄没有散成拼不起来的样子,他的身体还完好无缺,他身上的因果恶念,没有把他吞噬,或是让他堕入看不见的黑暗里……
他的少年,至今还存在于他看得见的地方,还能欢笑,还未变成冷冰冰的一片骨殖。
如此寻常,就好。
谢云霁会为了这样的寻常,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