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次仙门弟子误闯魔宫矿场一事,吾代表仙门,向帝尊及北渊魔民诚挚致歉。”
“天道结界的问题,是天定,并非仙门刻意为之。”
他解释道,“因为天道结界多年不变动,寻常修士皆是以结界划分边界,而非是拿着地图核对法理边界。最后,几名年轻修士出门历练时误闯,虽然行为不对,但是也情有可原。”
谢衍行事光明正大,自然不会非得和他颠倒逻辑关系,或是找理由狡辩,他只会……
“圣人的意思是,这件冲突就这么轻易地被定性为误闯,不作太深入的追究了?”
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亲传弟子,殷无极在抓师父的言下之意时,最是一针见血。
魔君随即冷笑一声,“误闯……呵,一句误闯就结束了?难道就没人站出来,担个责任?”
“曜日城会择日把赔偿送到北渊。”谢衍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
“这就结了?以后天道结界再变动,仙魔起了摩擦就这么处理,难道仙门以后杀了魔修,最后赔点钱就算了?”
殷无极话锋一转,讥讽笑道:“那么,魔修若是不慎杀了仙修,也可以赔钱了结?我以为,仙门弟子的命,会更值钱一点。”
谢衍闻言,神情明显淡了下来,言语间似有愠色,“帝尊如此不依不饶,意思是,要向仙门要人?”
圣人这个态度,显然就是要钱好商量,要人没得谈。
殷无极也知道谢衍不会交人。
谢衍是仙门之首,天下第一。仙门的纸面实力,甚至还远远强于北渊魔洲。
倘若在对外交涉之中把仙门弟子交出去,这是何等的失态,何等的颜面尽失。
而且……
“整个仙门,恐怕没有把杀伤魔修当一回事吧,自然谈不上什么以命偿命。”
殷无极面上的神情完全变了,冷厉而森然。
“圣人,别忘了,本座也是在仙门呆过的。许多年前,仙门视魔修道统为卑贱,唯仙道是上等。就算几百年盟友做下来,仙修这骨子里的傲慢始终没有变。”
“……让本座猜猜,尔等在想什么呢?”
他扫过圣人,再扫过其他列席的世族、宗门长老,越是笑意盈盈,越是脾性莫测,“莫不是,区区堕魔之辈,也配与我等同席?”
许多仙门修者的神情,陡然难看几分。
“魔君慎言!”
殷无极的攻击性极强,冷笑地戳破他们的虚伪,“魔修的命卑贱,自然可以用钱财赎买。仙修生而高贵,前途坦荡,怎可轻易损伤。”
如此,殷无极的直白,又是刺穿一层隔着盟约的假笑,暴露出根深蒂固的歧视。
对,歧视。
魔修过去曾是不被仙门看做“人”的,甚至在并不久远的过去,他们也不被高位大魔看做“人”,只是奴隶罢了。
北渊的根系被他斩断了,仙门不然。
几百年的岁月,多的是仙修活到现在,纵使忌惮魔尊的存在,但遥远至今的认知也从未改变。
这股刺入骨髓的凉薄与倨傲,才是殷无极在仙门时畏惧入魔,无立锥之地,甚至想一死了之的源头。
“魔君,你——”有人勃然变色,“你是尊位大魔又如何,别欺人太甚,仙门的尊严,可不是你能侮辱的,难道你要战——”
“王长老,慎言。”谢衍打断了他的话,转而看向魔君,竟是扮了那个唱红脸的人物。
他安抚同样激动的魔修,道:“吾无意争夺本属于北渊的资产,亦不欲与北渊交恶。”
他无意,却不代表生活在边境的那些宗门大族无意。
仙门之主的位置,是权力,也是束缚。
就算同属仙门,谢衍也不能按着他们的头去教他们做事,更不可能为了避免得罪盟友,先开罪同为仙门的道友。这才是他此次左右为难的地方。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情绪,差点喊出了战争,顿时一身冷汗,敬重又畏惧地看向毫无波澜的谢衍。
仙门能与北渊那群魔修坐在同一张桌前谈,就是不想、甚至是不太敢和他们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