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问:“何以见得?”
“陛下,北渊许多年没有向外扩张了。自从陛下天道封禅之后,北渊一直在对内平叛、剿匪、救灾、除灭兽潮……虽然魔兵常年保持编制,战力稳定,但换做是陛下,您会把这磨砺剑锋的首战对手,定为中洲仙门吗?”
萧珩果真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明白理论上能打和真的打过之间,到底有什么差距。
他是将,真正去执行的人,为北渊魔兵负责,最知道不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殷无极缓慢摇头,道:“圣人不会拘囿于南北战线,倘若北部有战事,他会优先来北方。毗邻的魔修,比隔海相望的南疆巫人,威胁要大得多。”
速战速决。
殷无极了解他,谢衍一定会这么选。
对他而言,先打退北渊,再去慢慢料理巫人,损失虽然大些,但也是必然的取舍。
对北渊来说,替南疆巫人引走圣人,是解巫人之患,他们可没必要为人做嫁衣。
萧珩曲指敲了敲桌案,引他去看战线,道:“陛下心里有数,倘若我们把首要目标定为中洲,圣人,定然会在第一波的时候,回援北方,甚至组织极为强悍的战力,击我等于半途。即使陛下上阵……您有办法赢过圣人,或是让圣人失去战斗力吗?”
殷无极也知道此言荒谬了:“没有。”
萧珩用兵时是绝对冷酷的,逐步兵推时,也在引导帝王冷静地观察战局,他道:“这么难的选项,一开始就别考虑。我们需要一场首战大捷,去发泄北渊民间无处可去的情绪,北渊需要的是快意的复仇,不是焦灼的战场与没有进展的战线。”
“如果第一战不能速胜,反而陷入泥淖,一定会让人小视北渊,认为我们可欺。届时未能打出一拳开,反而百拳来,得不偿失。陛下,既然心意已决,必须要战,我们在战局上得到和考量的,就远不止复仇。”
“胜,用什么方法都好,哪怕打没那么像样的对手,第一战必须要胜。”萧珩扯过朱红的披甲,俯身,砰地拍在案上,看着激愤不已,“……启明城、启明城——!”
萧珩也是意难平。
故人早离散。他却没忘记,当初是那座城代表的理想,将他们聚在一处。
时过经年,无论最后收场时如何不堪,但是当初他们这些从启明城走出来的人,无法将那怀激烈湮灭在时光里。
可最终,连怀想和回忆的载体也失却。
正如在精神上失却故乡。最终,谁也回不去了。
“打仗,要的是那股子气。”萧珩道,“无论是争霸,还是复仇,基础都是信心。”
当前的北渊,矛盾已经挤压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唯有这口气泄出去,复仇,有了信心,才能形成正向循环。
一城血债,难道还要隐忍不发?那魔还有什么血性!
此时正是“哀兵必胜”时。
“不必拘泥,本座很清醒,要的是赢。”殷无极眼睫轻颤,他今日召来将相,就是已下定决心。
荧惑守心。身后的星盘忽明忽灭,君王却颔首,“哪怕为此,我要在战场与圣人分出个你死我活……我必不负我的臣民。”
萧珩看着他决绝的眼睛,知道君王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抱有觉悟。
必胜,或是必死的觉悟。
“在这之前,该走的程序还要走完。”殷无极的手指抚过沙盘边缘,开口道。
“陆相,拟旨,擢萧珩为北渊兵马大元帅,统领天下魔兵。同时向北渊发布征兵令,召回老兵。”
“向中洲、东洲仙门边境陈兵。先按而不发,操练演习,保持战备,待本座旨意。”
“向仙门发檄文,斥仙门背叛仙魔联盟,悍然撕毁盟约,引妖兽袭城。启明城主柳苍穹殉城,一城军民牵连惨死。仙门忘恩负义,此仇必报。”
出师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