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却一片茫茫灰白,好似将他掷于荒无人烟的空城,他踽踽独行。
这是反噬。
他心想:“我快要克制不住情劫了。”
谢衍在给殷无极的神魂烙印里,下了一道禁术。
或许是禁术里注入了圣人的精魄,殷无极的排异反应极大,才那样痛苦。可这一道烙印,在他心魔发作的时候,自然会起效用。
“……给了出去,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不过这样,怕是真的压制不住三劫了。”
圣人轻轻叹息,压平眼底混乱的光,道:“光是闻见血气,我就克制不住想杀他……这情劫的反噬,真是凶恶。”
但凡他再留片刻,殷无极的身上,怕是就不止这一处伤痕了。
谢衍毫不意外,他会弄伤别崖,只想听到他的声音,更变本加厉地拥有他,驯化他,直到把两个人都折磨到癫狂。
事实上,他们确实疯了。
若殷无极能脱离九幽,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撕开圣人的喉咙,把他招人恨的师尊嵌在身体里。
直到两头疯狂的困兽流尽了血,烧干了骨,死在一处,也算同穴。
情劫反噬到极致,谢衍有多爱殷无极,就有多想杀了他。
哪怕堕入森罗十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带那孩子一起走。哪怕他恨他。
再回望九幽时,谢衍看见无数仰着脸看向他的影子,诡谲的暗。
漆黑、残忍,虚无的魔性,终于对着一生不败的圣人露出了獠牙。
圣人谢衍没有败过。即使是与天道对弈,他也与之分庭抗礼。
这世上能够杀了圣人的,唯有他自己。
*
九霄雷动,天命将至。
道劫、情劫、红尘劫,三劫齐动。
他已经不能如常引领仙门,就将事务分给儒门三相,嘱咐他们暂代圣人职权,自己不知所踪。
登仙天劫,是最顶级的雷劫。
谢衍不欲与他人走得太近,否则雷劫落下时,沾了即化飞灰,平白累及他人。
圣人主动放逐了自己。
他生性爱山水,尤爱这江上清风。
谢衍登舟,自微茫山“舍昼夜”顺流而下。小舟飘摇,他也漂泊,与江枫渔火同眠。
江心沉,酒微冷,风似悲泣似幽咽。
暮光与斜月照在他的身上,岭上寒雪作襟袍,裁一段月光作玉带,当是绝顶风流。
可惜,圣人檀墨的长发也被月光染白,深深浅浅,岁月煎熬。
谢衍垂下眼睫,似是笑了,他执着酒盏,将烈酒泼向江心。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谢衍要从水中捞起月亮,却掬了一捧幽冷的水,感觉不出冰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