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案中,闵疏正是靠着调用御林军一事挑拨了文沉和太后。如今想来,也实在太顺利了些。
“为什么太后忌惮文沉?”闵疏自问自答:“或许太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早就见识过文沉手握兵权的样子,她知道文沉有了兵之后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威胁,所以她才忌惮防范,对文沉起了鸟尽弓藏的意思。”
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这个后果的?闵疏想,又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能够让她如此忌惮?
“……是宫变案!”闵疏抓住梁长宁的手,低声急促道:“文沉手里没有兵,但他有钱,他没有用钱买过田地或房庄,之所以户部里找不到他的把柄,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签署过买卖文书,他也没有地契和房契,我娘烧了他的书房,锦衣卫在这之后搜查了府邸却一无所获,因为文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用那笔钱添置过家产,他拿去招兵买马了!”
“这么大一笔钱……”梁长宁暗自心惊,说:“他几乎可以养小一万人,还能买到一批成色及好的精铁武器。如果再加上京郊守备军,那么他足够在京城暂且称王。”
“我要京城的兵力图。”闵疏说,他疾步走到书桌前,翻出一份城防舆图,摊开在梁长宁的面前,又取了笔给梁长宁。
闵疏挽起袖子,亲自给梁长宁磨墨,催促道:“画啊!宫变案当年京城和皇宫的御林军分布、五军都督府的守城人数、九门监禁的轮值排班……全都画出来!”
“我不知道,安之。”梁长宁握着笔一动不动:“我那时在塞北,回京的时候,我已经是新朝旧臣了。”
闵疏这才想起他那时在塞北,愣了片刻才冷静道:“没关系,总有人记得……总有人注意过这件事。”
“而且没有证据,这些都是猜想。”梁长宁说:“如果说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这件事不痛不痒就会过去……闵疏,我们还需要人证。”
“宫变案那日,周小将军也不在京城?”闵疏问,“还有谁在?”
二人对视一眼,“夏拓文!”
不过问了也白问,因为夏拓文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蠢货,只记得宫变当夜他被夏老侯爷锁在了房间了,喝了一碗酒酿圆子,三条盐烤银白鱼,烤鱼肚子里塞了香料,酥得骨头都不用吐。再多问,他就只会说:“外头脚步声很乱……我听着像是重甲,和御林军跑步的声音不一样。我倒是听到有人惨叫,他们杀了些妇孺,挟持了几个文官家眷,还砍了好几个司礼监的人,听说拿到了大印,是从西宫门杀进去的。”
那么就对不上了。
文沉若是勾结了太后,那她一定会推举自家人。二皇子梁长尔流着裴家的血,如果他们选了梁长尔,他们进宫的首选就不会是西宫门而是东宫,因为西宫门离冷宫近,那是梁长风住的地方。
挟天子令诸侯,第一步就是抓天子。如果他们威逼过先帝立下继位诏书,那么先帝是一定会首选梁长宁或梁长尔,可是先帝没有立下诏书,他或许表露出对梁长宁的偏爱,但他同时也喜欢温和贤能的长子。梁长风这样卑贱的身份,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在了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
“我记得……”夏拓文迟疑道,“我记得褚辉在宫变案前些日子跟我提过一句,他说近来风头不好,怕是有大动作,叫我不要出门。”
褚辉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他说风头不对,那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提醒夏拓文,是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但这些都是无凭无据的猜想,还需要佐证。
短短几瞬,闵疏已经理清了前后,想了许多。
“案子还要再查,宫变案要查,文沉也要查,我们得换个法子……”闵疏摩挲着指关节,徘徊两步,说:“田地买卖查不到文沉,那就从户籍黄册查。”
“查什么?”夏拓文问,“陈年旧案,好多线索已经模糊了,当年的老人不知还有几个尚在,没了物证,不如找找人证。”
“还在查着,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事不好张扬,闵疏没细讲,只说:“夏小侯爷说得在理,等我查完了户籍黄册,若还没查出些东西来,就再试试小侯爷的法子。”
天色暗了,夏拓文起身告辞,暮秋提了灯笼送他。外头起了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