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源先生,你……”
“还不滚,找打是吧?”
接下来,源悟静玄不只是踢了陈星野和陇川俊人,甚至俩女子都一人挨了一脚,最后没办法,他们四人一脸怒气,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房间。
之后随着谩骂声逐渐稀薄,整个房间的温度也开始骤降,几乎一下子便从大暑来到了十殿冥府。
阴冷,森然,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其实,哼……”源悟静玄苦笑了一下,本就没有双臂的身子此刻更显单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源悟静玄好似在对着空气说话,但事实上,那人一直都在。
“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这一点毫无疑问。”说起这个,源悟静玄还是很骄傲,“即就是比起他们的大唐骄子,你一点儿也不逊色,甚至如果你要是能出生在这里,那你的成就会更高,我坚信如此。可是哎,故乡那块儿穷地方耽误了你的才华,故乡那群鼠目寸光的蛮夷,他们毁了你的求道之路啊……”
说起这个,源悟静玄的语气里透露出了深深的惋叹,看来他真是对自己最爱的学生,由衷感到可惜啊。
“哎,孩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恐怕也无法挽回了,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那作为你的老师,作为你的师傅,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说道激动处,源悟静玄的表情失控之际,连声音都变得尖鸣。
“孩子,这是为师的错,这是为师的错啊,是为师没有起到良师益友的责任,是为师在关键时刻懦弱让你产生了动摇,如果你有遗恨,请不要迁怒于任何人,不要滥杀无辜,就让为师一人承担吧?”
动情至此,源悟静玄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可房间里却依旧阒然无声。
再看外面,本来陈星野和陇川俊人是被两位女子扶着走的,可半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鬼使神差地撵走女子后,两人竟又折返了回来。
“陇川兄,这老小子一定藏着什么好东西,在瞒着我们偷吃呢?”
“哼,陈兄,我觉得也是,走,快去看看。”
于是,就这么的两人又偷偷跑了回来,悄悄藏在了门窗之外,透过戳破的纸窟窿,好奇地观察着里面一切。
“哎,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命啊……”源悟静玄无可奈何得慨叹了几声,“好吧,既然如此,既然你我师徒还能再次相见,那看来就是命运的安排了,那么我就遵照命运的启示,再帮你一次。”
不知所云,不知所言,门窗外的陈星野和陇川俊人是大眼瞪小眼,两眼茫然,所以他们又继续看了下去。
“和之前一样,你应该还是想知道那个问题,就是那个无道转生中「因何而惧」的法门吧?”源悟静玄端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坐在地上呈现出悟道状,“我记得我们之前探讨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想到这里,源悟静玄瞄向了自己的双臂,因为它们就是那时候被对方拿掉的,而且顺带着,他还夺走了自己的功力。
“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们都有了不同的境遇和体验,相信对此法门的感受和领悟也会有所不同,至于最后会归于何处,那就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唯有此刻,那人影才向前又移动了几分。
“你还记得那个有着宏伟壮志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修筑《天河水道》的青年才俊吗?”
一言既出,无论是时间,还是记忆,瞬间便都被拉回到了大约三十年前!
“源先生,若是以人为之力,引九天之水,然后灌溉那坎坷之漠,您觉得如何?”臧禹川虽然席地而坐,可无论是眼神还是身躯,都明显兴奋不已,“此法若功成,不仅会拯救天下无数饿殍,就是泽被苍生,名垂青史想必也不在话下,哈哈哈……”
源悟静玄的表情低沉下去,仿佛沉入了三十年前的那条汹涌河道之中。
“彼时,「天河水道」之构想堪称惊世骇俗。
那个年轻人,呵,他的眼神,简直和你一模一样,明得发光,亮得灼人,都是渴望中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疯狂。”
窗外的月光似乎凝滞了,连博山炉中逸出的最后一缕残烟也停止了扭动,仿佛时间本身此刻也在侧耳倾听。
东窗下的身影依旧沉默,但那翻阅过《庄子注》的手指,隐隐间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动态小心蜷缩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