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萋默然颔首,行礼拜过,转身进了酒肆。
待酒保引她到二楼雅间,公子已然带着信儿落了座,案桌上摆了几盘瓜果冷菜,一盆子酱肉正腾腾冒着热气。
公子趁热片出几块,放进信儿碗里,嘱咐道:“当心烫,慢点吃。”
信儿埋头吃得不亦乐乎,软嘟嘟的小嘴上挂满了油渍。
素萋走过去跪坐下来,自觉去接公子手里的刀柄,温声道:“父兄,让我来吧。”
公子松开握刀的手,兀自斟上一杯热茶品了几口,沉默了半晌,问道:“都处置妥当了?”
素萋点点头。
“方才那个楚人是什么来头?”
公子问。
素萋垂头答道:“素萋也不知,只知他是个楚人,那夜我不慎落入海中,确实是他救了我。”
公子闻言,沉思了片刻,直言道:“楚地蛮荆,楚人亦是生性粗鄙、尚未开化,往后你少同他有来往。”
“是,素萋知道。”
她不多话,公子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手头上光忙活着片肉的工夫,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不多时,三人用完饭食,推开雅间的拉门打算离开。
不料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又撞见子晏抱臂守在那里。
他脚边放着一支竹篮,篮子上用一块儿青布盖着,布头隆得高高的,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些什么。
子晏见素萋走下楼梯,笑嘻嘻拎起竹篮送到她面前。
“我刚找这里的酒保打听过了,他说莒国女子都爱花儿,在莒国送花是非常有礼数的一件事。”
“诺,这都是我方才特意去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一样都买了几支。”
子晏扯下青布,竹篮中赫然装着一簇鲜花,正春时节的花朵洋溢着一年四季中最繁盛的柔情。
牡丹花、木芍药、虞美人……不同的花束交错在一起,争相斗艳,清奇动人。
鲜嫩的花瓣丛中浸透着水灵灵的湿气,宛如阳光般闪耀炫目。
“我为先前的失礼向你赔个不是,若是收下了,就当没有放在心上。”
他脸上挂着清晰的笑容,那笑容上又挂着晶亮的汗珠,凤眼上纤长的睫毛扑闪出金光,他眉间扬着喜悦,似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素萋有些犹豫,心有余悸地偷瞄了公子一眼,却见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少倾,她斟酌道:“不必多礼,方才的事我也不在意,这花……”
“不如就收下吧!”
素萋的话还在嘴里,信儿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大喇喇地接过子晏手里的竹篮,往她怀里一塞,笑道:“素萋姐姐,信儿瞧这花儿长得娇美,正巧配得上你,若是不要,实在可惜。”
“私学里的夫子也说,拒人好意乃轻视礼数,是不可取的。”
她进退两难,当下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心有不安,但公子并未说什么,只一手牵着信儿从子晏身边经过。
见公子没什么反应,子晏也就没有再找茬,只对素萋乐呵呵道:“既然收下了,那就是原谅我了。”
他说罢摆摆手,跟着也往楼梯下去了。
之前一直和子晏结伴同行的三两个青年男子正站在酒肆门前等他,碰见公子迎面走来,都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自觉让出一条空档。
子晏走到同伴跟前,转头看向素萋露齿一笑,仿佛在说:下次再见。
素萋忽然缓过神来,再看公子身影已经走出去老远,她手挽花篮,忙不迭一路小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