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公安同僚们忙碌的身影,望着那被撞毁的护栏和拖车正在处理的残骸,望着远处尚未完全扑灭的火光。
似乎感应到了仁王有以那道无法掩饰的、焦灼的目光,降谷零缓缓地转过头来,回应着她的注视。
仁王有以的脸格外苍白、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跌跌撞撞却脚步坚定地向他跑来。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见到她,降谷零的嘴角动了动,试图挤出一个能安抚到她的微笑,但笑容中透露出浓重的疲惫。他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有以,别担心,我……我没事。”
没有等来仁王有以的回应,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我没有受伤。真的。”
仁王有以在距离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停住脚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呼吸空气。一路积攒的所有恐惧、焦虑、担忧心情,在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的这一刻,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尽数转化为一种铺天盖地的委屈与无力。
情绪在不断蔓延,喉咙发紧,心脏发酸,双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仁王有以垂着眼睛,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却能清晰地传进降谷零的耳朵里。
“降谷零,你看,你也选择了一个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面对最危险的境况时,他做出了和她曾经一模一样的选择——只信任自己,只依靠自己,计划着独自承担一切风险,甚至包括牺牲。
他将所有可能关心他、想要帮助他的人,都毫不犹豫地推开,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这一点上,他们本质上是如此相似。
也正是因为理解他,才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这种仿佛命定的、无法真正并肩穿透黑暗的孤独感,在失去与他的联络后,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和生死追逐的现场,在确认他安然无恙的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和残忍。
这样真的很不公平。
对她,对他,都是。
“抱歉……”降谷零下意识地开口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本来我只是跟在他们车的后面,想寻找介入的时机,把他们两个人都控制住带回公安……但是我被库拉索发现了,她极其敏锐,怀疑我和伏特加都是卧底……情况一下子失控了……”
“嘘……”仁王有以却突然打断了他。
她抬起头,含着眼泪的眼眶微微泛红,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
仁王有以没有再给降谷零任何解释的机会,而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领带,用力将他拉向自己。
降谷零未说完的解释,所有那些准备好的、试图将刚才的惊险轻描淡写化的未尽话语,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彻底地湮灭在了这个突如其来和不管不顾的、带着一起决绝意味的吻里。
冰凉而柔软。
没有温柔的试探,只有劫后余生的确认、无法言说的恐惧、以及一种迫切地想要突破那层无形的底线的强烈渴望。
警笛声、人声、火焰燃烧的噼啪爆炸声……世间的一切声音都在瞬间褪去,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扑通、扑通、扑通。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
就让时间在此刻静止。
第69章歉意(收藏加更)
仁王有以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缓缓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领带。它在空中短暂地摆动了一下,最终安静地垂回降谷零的胸前。
她退后一步,偏过头,视线飘忽地落在远处依旧闪烁的红蓝警灯上,故意避开降谷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此刻正深深凝视着她的紫灰色眼眸。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她脸上不自然的热度,让理智重新回笼。她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你……不需要立刻回组织处理一下后续吗?”
被朗姆那样多疑的人怀疑是卧底,即便这份怀疑源于库拉索失控下的胡乱攀咬,甚至极大可能只是朗姆用来试探所有人忠诚度的一场恶劣伎俩,但如果完全置之不理,无疑等同于默认。
黑衣组织的一贯作风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任何再小不过的怀疑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降谷零已经在那里潜伏了这么久,实在不应该在此刻功亏一篑。
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刻意回避的侧脸、微微泛红的耳廓以及紧抿的嘴唇上停留着。
过了一会儿,直到仁王有以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时,他才开口:“没关系。暂时不需要。贝尔摩德刚才传来了消息,说一切正常,让我不必担心。”他顿了顿,在脑海中飞快地权衡着哪些信息可以透露给她,斟酌着用词,“朗姆给当时在仓库的几个人,包括基尔、贝尔摩德,甚至琴酒,都发了内容相似的试探短信。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反应有些过激。”
他省略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