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昏昏沉沉地走着,一边穿过街道一边抬头看着二楼公寓那个黑洞洞的窗户一一气喘吁吁……‐父亲很晚才回家,发现我们这群小淘气围在漏塞窗户上的大地图前。
将军们!他欢呼道。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领进屋子,然后……然后……当穹顶塌下来时,我正在工厂里领当天的定量水。
穹顶塌下来了。外面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裂声和气流的呼啸声。我跑过去费力地穿上一套太空服,戴好头盔,按教过的方法打开氧气开关。有机会参加战斗令我无比兴奋。我冲进街道,在烟雾弥漫之中,我什么也看不清。大地在震动。烟雾消散后,穹顶和横木板雨点般地落下,在一片混乱中塌了下来。我在火山口边缘上飞跑,视线随着喷射出的红色火焰移动,房子般大小的巨石冲出大火,从火山墙上向我们滚下来。我吓蒙了,好似当头挨了一棒,恐惧骤然把我带人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我往家里跑去,只想着躲起来,路上不断地被大块大块的横木板绊倒……一那是穹顶的碎片……我在烟雾中迷了路……‐仰头,看见那些身穿红色衣服的人乘背负式火箭正从天而降。成百上千的人降落下来,仿佛是血滴、陨石,又像是获得了生命的穹顶碎片。一道道红色刺破了烟雾。我跌倒了,又爬起来拼命向家里跑去,一名妇女四仰八叉地躺在街上。我跑上台阶,很欣慰还能看到这些台阶,可当我推开房门时,却发现自己被愚弄了……房子的正面还完好地保留着,但现在它就像是舞台上的支柱一样,因为在门后面,一堵巨大的、棕黄色火山墙把屋子压倒了,压得像块一米厚的扁平塑料板。门把手还在我手里,我可以把房子的正面都一起推倒。
倏忽间我来到了一个没有时间的世界:我发觉自己正坐在大街上,浑身是汗,太空服的恒温器已经坏了。我警惕地站定,不再继续穿越马路,返身爬上前门的台阶,来到黑洞洞的二楼窗户下的房门口。我迟疑地推开门,只看见棕黄色的岩石。我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我记不清父母亲、姐妹们是什么样子。他们一定遇害了。也许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其他什么地方。要不然的话,在安顿幸存者时,他们该和我见着面的。
我小心翼翼地搜寻记忆:我推开门后发生了什么事?可什么也想不起来。过去是一片空白,像往常一样空空如也。刚刚在我脑海里涌现的景象还存留着,但它们只是些片断,是无边黑暗中的一丝光亮,就像苍茫暮色里的镜式太阳……它们从过去走来,被街道上的气息、被门后那块巨石或门厅里的尸体召唤而至。
我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苦苦思索,期盼能想起更多的往事。我&ldo;感觉&rdo;着摧毁一座城市、屠杀里面的居民意味着什么,在这种&ldo;感觉&rdo;的驱使下,我在门廊上恍恍惚惚地走来走去……我的家人……
&ldo;尼德兰德教授?&rdo;
我抬起头来,是彼特林尼。在他身后还有萨塔乌尔和其他人。
&ldo;什么事?&rdo;
他有点莫名其妙:&ldo;得啦,是你让我们到这儿来的。&rdo;
&ldo;哦,是的。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大概是一处居民中心。&rdo;
他微笑着说:&ldo;你需要我的帮助吗?&rdo;
&ldo;我们需要一个独立的见证人证实我们所发现的东西。&rdo;
&ldo;哦!&rdo;他的笑容顿敛,&ldo;我明白了。好吧,让我们来看一看。&rdo;他伸出一只手:&ldo;要帮助吗?你有点发抖。&rdo;
我推开他的手,站稳了,指着他们身后的房子说:&ldo;我以前就住在这儿。&rdo;
&ldo;是吗?&rdo;他很惊奇。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面面相觑,&ldo;你看清楚了吗?&rdo;
&ldo;我回想起来了。&rdo;我穿过人群走到漏塞前。
里面的全息图像已经拍好了,房子的牢固程度也已检查过了,然后我们才进去工作。
科萨和汉娜以及比尔指导其他的人,我则在一旁看着。他们抬了七具尸体出去,开车运到我们为越过火山口而搭的自动扶梯那儿。
研究工作一开始,我们就该在主帐篷后头开辟……块墓地。夜幕降临,电灯和暖气都打开了。
我站在门外看着尸体被推车推走,我的双手都无力攥紧。当最后一辆推车离开时,我心里说,一群盗墓贼。
后面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像给匆匆忙忙地抹了一下,所有的抽屉都是空的,可桌子底下有一张纸片,纸角粘在桌子上,上面潦草地写着:&ldo;汉娜…………黄昏时分开始挖掘……a&rdo;
汉娜把这张纸片拿来给我看。我仔细看了一遍后就还给了她,转身走开了。
空荡荡的街道漆黑而又寒冷,后面传来的人声像是一家酒馆里的工人们发出的。我站在昔日家园的台阶上,打开太空服的暖气,顿时一股热烘烘的气流吹到脸上。我深深地吸了口寒夜的空气。他们就这样炸毁了新休斯敦的穹顶。还有多少城市遭此厄运呢?
其他人一起离开了酒馆,正围在一起争论着。
&ldo;很明显,曾经有过一次精心组织的抵抗,&rdo;汉娜激愤地说,&ldo;这就是他们的一个指挥所!我们无法发现更多的证据是因为他们是一个秘密组织,而警方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