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仪并没有听他的在旁边找个地方坐下,仍是站在那里,与祁灏之间隔了一张桌案。
“母亲方才派人传话过来,说是二爷今夜就回来了。”她道。
祁灏的眼神飘了飘,旋即便看向窗外,道:“母亲已同我说过了,二弟离家这么多年,是该好好留他在家住几日再走。”
姜月仪并没有接过这个话茬,而是在祁灏说完之后继续说道:“大爷今夜去吗?”
祁灏摇头:“我不去。”他自小体弱多病,寻常便很少去这种宴席会客,怕吃了酒吹了风,倒是平白添几个病症。
早就料到祁灏会如此作答,姜月仪倒也不是真心要问他,只紧接着祁灏的话说:“我也不去。”
祁灏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点了两下,再度提起笔,却并不急着落笔,淡淡问姜月仪道:“想好了?”
“想好了。”姜月仪的声音有些干涩。
笔尖往砚台上蘸饱了浓墨,祁灏这才画了两笔,才道:“随你。”
除此之外,并无它话。
姜月仪站在他面前,心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好笑,明知道祁灏是这种态度,又何必还要再来自取其辱一次呢?
但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姜月仪还是不肯死心,竟又违背着自己的心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介意?”
祁灏再次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沉沉地投向她姣好的脸庞,一滴墨也顺势滑落到了洁白的宣纸上,泅开一团乌黑的墨迹。
“这是你自己的事,”祁灏皱了皱眉心,“和离书我早就给你了,那已经是去官府过了明路的,你已经不是伯府的人了,要走随时都可以,是你自己不愿离开。不过既然想留在伯府也可以,便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在府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伤及伯府的根本,我不会来干涉你。”
姜月仪掩在广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紧,仅仅就是给了她一纸和离书,祁灏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仿佛她自己能决定什么似的,她又不是真的想死皮赖脸赖在别人家不走,可是他又怎不想想她平白无故拿了和离书归家,在娘家又会是什么境遇?
不过这些,事到如今姜月仪已经懒得和祁灏去分辩了。
既然他不介意,那她便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了。
姜月仪也管不了日后祁灏会不会反口了,以他的为人倒是不会如此龌龊,但人心最难揣测,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姜月仪只能先顾上眼前。
她要在承平伯府立足。
除了祁灏在新婚之夜就给了她和离书之外,婚后第二日他便当着姜月仪的面告诉自己的母亲冯氏,他无法与女子欢好,并且立刻搬出了正屋。
冯氏伤心欲绝之下也只得先死死瞒着这事,后头又拿几个婢女前来试探,果然是一个都不成,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了这件事,另想他法。
但承平伯府上下却不知,单单只看祁灏与姜月仪新婚便分房而居,是夫妻失和之兆。
天长日久下去,姜月仪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祁灏的心思难以捉摸,今日是给她一纸和离书,哪日就保不齐直接给她一纸休书,她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姜月仪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决断。
面对祁灏的漠不关心,姜月仪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转身走了,留下祁灏一个人在那里,将方才被墨迹沾染的宣纸团了扔到地上,又重新开始画起来。
天气到底是已经和暖的,从祁灏的书院回到自己房里,不过才走了一进院子,姜月仪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眼见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她便叫来婢女烧水准备沐浴。
翠梅也从冯氏那里回完话回来了,又对着姜月仪道:“老夫人让我回夫人,她说她知道了。”
姜月仪定了定神,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冯氏是同意她的选择了。